唤醒春天

（Baonghean）——妈妈，今年春节我回不来了。我还得去拜访几十位即将退休的老板和部门主管。现在有这么多人觊觎这个职位。如果我不先竞选，那我就太傻了。好的，妈妈！

- 爸爸，我可能会晚点回家。全家应该都在吃年夜饭了。我还得去参加同学聚会。有些朋友要从国外回来。如果我现在见不到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 明年我和老婆会回来，带儿子去看望爷爷奶奶。我和老婆也不好意思跑那么远。我跟爸妈保证，明年一定回来！

今年答应明年再来，明年又犹豫了，拖到后年。

不知从何时起，春节团圆成了一项责任，成了我们必须去祭拜亲人的日子。我们漫不经心地以为亲人对我们最宽容、最慷慨，所以，如果要在无数的烦恼中做出选择，我们宁愿让他们等待，好让我们安心地追逐名利、享乐，直到厌倦，再悠闲地回家。十年，二十年，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让多少美好珍贵的春天从我们手中溜走了。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总是盼着我们团聚一堂，享用一顿团圆饭，他们能否永远守候在我们身边，还是最终会被生老病死、境遇的轮回所驱离，离我们而去，留下一片春光明媚？如果说人生是大海，我们是帆，那么亲人就是指引我们航向的灯塔。可是，这世上有多少人懂得知足于岸，懂得何时归来，却总是沉溺于浪迹天涯，追逐着如同沙滩上的贝壳般轻佻的功名利禄。在某个时刻，当我们迷失在茫茫大海，当灯塔的光芒消失在迷雾中，我们才会明白，人生本就无多少个春天，可我们为何不懂得去爱，不懂得去珍惜，任由它们在荒芜与寂寞中流逝。

我的船儿不知在海上飘荡了多少个季节，燕子飞来飞去，或许是因为人海异乡的咸涩，或许是因为春天在我心中早已消逝。还是我的眼睛昏花，看不见嫩绿的芽苞？我的耳朵聋了，听了多少遍也听不到春天的到来？是我老了，还是春天老了？又或许，我扬帆远航，远离故土，远离亲人，远离朋友，正是我心中那朵刚刚绽放的春花迅速凋谢的时刻？我突然怀念起农历三十的下午，眼眶湿润，鼻子刺痛，仿佛在某个地方还残留着他刚刚在那个细雨蒙蒙的午后点燃的那股浓烈的香火。那些日子，如今又在哪里可以找到呢？我的灵魂如今就像一朵沉睡在黑暗花园里的金银花蕾，谁来唤醒它？

一起长大的朋友们，都喜欢在春节放鞭炮、吃板粿、收压岁钱，如今他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我们是否还怀揣着那份纯真的乡愁和爱，夹杂着对古老泉水的敬意？又或者，春节来临，大家都沉浸在朋友、大小老板、红包的甜蜜之中，又有多少时间去在意那些简单香喷喷的饭菜，以及与家人共享的传统乐趣和游戏？我这样想着，不禁偷偷地哭泣，为远在异乡的我哭泣，为那些还幸运地与亲人团聚，却不知如何抓住那脆弱而短暂的春天的人们哭泣。这些人，何时才能在春天醒来？

Hai Trieu（来自巴黎的电子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