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话过程中,霍先生一直揉着眼睛。这些年来,他的视力越来越差,现在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都浑身雾气弥漫。四个孩子中的老三拖着脚步走向桌子,嘴里嘟囔着,示意要喝水。12岁的长孙像个5岁的孩子一样蜷缩在床上,歪着头看着来访的陌生客人。霍先生说,他的两个女儿被锁在用几条链子锁着的门后。“她们是精神病,”霍先生说。
有时,战争留下的东西比战争中被夺走的东西更可怕。和成千上万个“橙剂家庭”一样,华先生家是公社里的贫困户。每天的饭菜只有蔬菜汤、柠檬汁白开水和一碗鱼露花生。我们能做什么呢?九口人靠橙剂受害者政权维生,妻子在市场上辛勤工作,收入微薄。“但受益的只有父子俩,孙辈们却得不到”,华先生“特意让记者知道”。他认为橙剂的影响会延续到第三代,甚至第四代、第五代。然而,这只是他个人的看法,在政策上,感染有毒化学物质的抵抗战士的孙辈们并没有资格享受优待。

全国各地,像何先生一家一样的橙剂受害者多达数百万。在义安省,超过3万名参战人员和在战场上服役的士兵接触到了有毒化学品;受害者人数达14486人,其中9500多人为直接受害者,4900多人为间接受害者。为孙辈和曾孙辈争取“橙剂身份”仍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何先生曾多次前往公社询问孙辈的政策,但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之后他很久都没再想过这个问题。他开始思考其他事情,责怪自己。
无数次,他静静地坐在摇摇晃晃的桌子旁,听着两个女儿毫无意义的尖叫,身处那间因儿孙辈无法控制自己行为而总是弥漫着污秽气息的房子里,华先生心里想着无数个“要是……”:要是我没有结婚,她就不会那么痛苦!要是我没有生下他们,他们的生活就不会这么悲惨!要是我没有为长子娶妻,谁会想到,这个妻子会传给他的孙辈们呢!
然而,那个男人从未想过不同的结果。如果他没有参加战斗,如果他没有穿过那些光秃秃的森林,如果他没有一次又一次地弯腰从那些浑浊、散发着化学气味的河流中汲水饮用……他知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祖国危难之际,在生死一线之间,他和战友们只会继续前行。

小收音机里正在播报新闻。8月份,在国家举办众多重要活动的同时,报刊也特意宣传8月10日越南橙剂受害者纪念日。陈和先生把音量调大,专心致志地聆听陈苏娥女士的故事。陈苏娥女士是一位法裔越南妇女,1942年出生,曾任解放通讯社记者。战争年代,她生活和工作在古芝、平隆等橙剂重灾区……她的一个孩子因先天性心脏病法洛四联症夭折,另一个孩子患有α地中海贫血。她自己也身患多种重病,但十多年来始终没有动摇,坚持不懈地起诉14家向美军提供越南战争中使用的橙剂的化学公司。她说:“我起诉,因为我是越南人。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所有越南橙剂受害者。我相信正义和真理。”
华先生听了很感动,一个原本模糊的信念,似乎又在他心中复活了……

插图: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