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最美的月亮季节

今天下午小镇刚被一场暴雨淹没。今晚月亮会升起吗？月并不在意。她依然全神贯注地在小厨房里制作香气扑鼻的月饼。反正她习惯了独自一人做所有的事情。中秋之夜，独自一人吃月饼、喝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没有月亮也无所谓，哪怕月亮不完整。人不会因为孤独而死。只有当生命失去了意义，人们才会失去活下去的欲望。月怎么会死呢？外面有那么多人需要她，至少那些孩子需要她。那些孩子并非她亲生的，但他们却如此需要她，就像她小时候需要奶奶一样，需要她就像需要呼吸一样。当你仍然需要某人的时候，你可以拥有很多其他的人生。就像这块可爱的月饼，即使你把它掰成几块，重新拼起来依然完整美味。
月打开门。院子里还残留着雨水的湿润。她在门廊上摆了一张小桌子。桌上，一壶普洱茶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月喜欢喝下午茶，即使有时她因为不想睡而彻夜难眠。最终，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过是杯底的残茶。她的使命就是尽情地过好每一天。
“如果你愿意，就留下来享受你那带来烘焙香气的梦想吧！”——当她表达了想在这里度过余生的愿望时，辉说道。他离开了她的生活，消失得如同他出现时一样迅速。月月心中的悲伤尚未消散，他的身影便已彻底消失。有时她会想，这难道就是爱吗？没有人能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人生真是奇妙。难得的快乐如同露珠般脆弱，只待阳光出现，然后便悄然消失，不留一丝痕迹。而悲伤，却恰恰相反，几场雨过后，便会长满青苔。
市场经理的工作似乎占据了月的全部心思。她像飞蛾扑火般全身心投入到各种项目中。无论辉是否在身边，她都习惯了独自完成所有事情。有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拧干的湿毛巾，已经磨损不堪。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果自己停下来，会变成什么样。
她想停下来，哪怕只是一瞬间——悠闲地揉揉面团，按压模具，等待着烘焙的香气从厨房台面上那台老旧的烤箱里飘出来。这间屋子的厨房里弥漫着老木头的味道，偶尔会在她记忆中浮现。那间厨房里的火早已熄灭，食物的香味也消失了，只剩下青苔和霉味。城市生活让她常常忘记，她还有一个宁静的小天地可以回去。

***

八月的中秋节。孤儿院里，月月眼眶湿润。她有些许抑郁，对奶奶的思念也挥之不去，这让她鼓起勇气请了长假。第一批月饼​​开始成型。围裙上沾满了面粉，长长的卷发也沾满了面粉，轻轻地披散在肩上。月月没有时间提前半年按照奶奶留下的配方熬制月饼糖浆，她只好临时在堤岸一家专卖月饼原料的店里买。每到中秋节，月月回家的路总是格外沉重，因为要带上那罐浓稠闪亮的红糖浆。以前，奶奶也常常从这个小镇赶车去城里，买蛋糕粉、柚子花水、腊肠、麦桂乐酒……奶奶每年都会出远门，有时月月会被允许陪同，看看街景。她的目光仿佛要从布满灰尘的车窗外直直地望出去。窗外有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兴奋。奶奶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笑了笑。
习惯就好。从今以后，你每年都会有很多次这样的旅行。
奶奶，一定要那么多吗？
你的人生非常特别，比我的人生特别得多。难道你不希望如此吗？
但为什么只有一次旅行？
那……
奶奶从未回答过这个问题。即使她化作一朵白云，也依然没有回答。此生，无数的问题迫使月儿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

***

那天，在命运般的相遇之后，峰问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月至今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也无法摆脱对峰的感情。
月儿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为什么她的母亲在这世上抛弃了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她的母亲究竟是谁？
奶奶说：
你的母亲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女子，才能生下你，一个像满月一样美丽的女儿！
月还记得奶奶的叹息。
你真是太傻了！如果他当初留下来，我一定会把他养大的！
奶奶养育了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甚至还想照顾孩子的母亲。你不怕别人怎么说吗？你不怕吃苦吗？月哭着问。奶奶轻轻地笑了，笑声如同风吹过空荡荡的门廊竹帘的声音。
世界不给你饭吃，孩子，你为什么害怕？
月已经记不清奶奶那双苍老的手擦过她多少次眼泪了。奶奶变卖了所有家产把她抚养长大——她是个孤儿，被遗弃在路边的香蕉林里。奶奶临终前，静静地躺在木床上，目光总是望着门廊外。
- 结婚吧，月！
月想起辉，心中又一阵刺痛。既然有人如此冷酷无情，何必多想呢？一杯淡茶，岂能轻易倒掉？

***

八月的月亮真美！月光总是那么迷人，让人想起往昔的宁静时光。冯缓缓喝了半杯茶。普洱茶的香气与糕点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奇特的芬芳。今天下午，他还在为之前去孤儿院做义工后，因暴雨阻断了回城的路而耿耿于怀。如今，他可以坐下来品茶赏月，品尝儿时梦寐以求的糕点，那份莫名的怒气也随之消散。尤其是当他瞥见月的脸庞时，更是如此。她很美。她那优雅的美足以掩盖周围的一切。
蛋糕真好吃！你手艺真棒！
- 你过奖了！蛋糕之所以好吃，大概是因为我按照奶奶的食谱做的。
月用奶奶留给她的木模做糕。用木模压糕比用塑料模费劲多了。每到中秋节，奶奶都会用木模压出几百个漂亮的糕。她跟着奶奶去孤儿院送糕，看到孩子们渴望的眼神，心里激动得浑身发抖。孤儿院里有和月年纪相仿的孩子，有的个子很小，有的个子高一些，很瘦。有个小男孩，总是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耐心地等着吃最后一块糕。奶奶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被太阳晒得稀疏的头发。奶奶和他总是低声细语，月从来听不见。
“人生在世，即便没有太阳，还有月亮照亮你的路。安心生活，别害怕！懂得如何生活就足够了，月！”老人们的信念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奶奶追着烟雾升天，月则追着长途汽车进城。忙碌的生活让月不再那么孤独，却无法抹去对奶奶的思念之情。

***

每逢中秋节，月儿都会静静地坐在门廊上，等着月亮升起。此前，她会把香喷喷的月饼分发给孤儿院的孩子们。这是个习惯，也是她与祖母相聚的方式。今年，峰和他的父亲成了不速之客，出乎她的意料。
你……这样多久了？一个人做蛋糕。一个人给孩子们分发蛋糕。一个人吃月饼？
自从我祖母去世后。
你知道吗，你奶奶曾答应过我，无论如何，她都会带我回来，让我遇见我需要遇见的那个人。
然后，仿佛奇迹一般，冯摸索着回到了这个温暖的家，想起多年来，总有人在他身边徘徊，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是因为她烘焙的点心的香味吗？
月怎么会知道她给那个头发晒得通红的男孩讲的那些美丽的童话故事呢？但她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总是四处流浪，从小就没有父母。这些孩子突然出现，没有背景，没有证件……就像某个神奇的故事里，鹳鸟叼着孩子飞到大人身边，孩子就称呼那些大人为爸爸妈妈。那些孩子总是比那个男孩幸运得多。

***

冯犹豫了一下，看着她，此时一轮满月高悬夜空，轻抚着微风。
如果你害羞，我会把孩子送过去……
不，孤儿的生活已经够痛苦了！
窗外，月亮正在升起。小女孩手里拿着香喷喷的月饼。突然，她把月饼捧到脸前，轻声说道：
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月的眼睛一阵刺痛。小女孩和她一样，没有母亲，对生活感到迷茫。她把她抱在怀里，仰望着月亮。奶奶一定会很高兴，因为她过上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月亮或许孤独，但它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孤独。
我在城里开了一家小面包店。有了你的烘焙食品，它会更特别。不，有了你，它会更特别！
那晚，月亮在月儿的睡梦中明亮地照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