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我的书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风越刮越大。雨水顺着简易房的柱子不停地流淌。每走五步，脚下就积起一大滩水。原本就小的房子漏水严重，绍太太根本睡不着。她坐起身，打开灯，想看看孙子睡得怎么样。孙子大概还在吃东西长身体的年纪，睡得很沉，衬衫还露出肚脐。绍太太怕孙子着凉生病，赶紧给他盖上毯子。睡不着，又无事可做，绍太太摸索着走到祭坛前，点燃三炷香，低声念了一段祷文：
祖先和祖父母是神圣的，他们祈祷自己的孩子强壮健康。
说完，她便将香整齐地摆放在香炉上。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我不知道这雨声是否淹没了这位温柔的绍太太的祈祷，但这么多年来，她似乎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
很久以来，这片土地上都没有出现过一位带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的苗条女子。人们只知道她是家中排行第六的，来这里是为了打工，所以都叫她“绍太太”。这里的人也很有趣，每当他们看到某个家庭的成员，就会把他们的职业加到名字后面，就成了一个新的名字，比如“屠太太卖肉”、“海先生卖彩票”……
突然，躺在床上的侄子廷转过身坐了起来。一定是刚才有一滴雨水落在他脸上，把他吓了一跳。他看到奶奶还没睡，疑惑地问道：
- 奶奶，您怎么还不睡觉？
雨下得很大，我怕你的书包会被淋湿，所以就把它放在一边了。
听到这话，它没再问什么，便躺了下来，抓起毯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茧一样，还不忘说道：
- 完事后，来和我一起睡吧！
天花板上老旧的荧光灯发出微弱而时常闪烁的光线，让人难以看清绍太太眼角是否沾上了雨水，她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皮。她的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清澈，因为时间久了，也因为哭得太多了，现在显得有些浑浊。
绍太太的丈夫去世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她住在贫困的农村，如何才能养活两个孩子呢？更何况她的家人和亲戚也没有足够的钱送他们去别的地方谋生。想到这里，她带着儿子和女儿去了另一个地方，决心让他们好好读书。因为生活艰难，她努力想给孩子们找份体面的工作。绍太太那时卖鱼，感谢老天，她挣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足够糊口。海门是二哥，他知道母亲养育两个孩子很辛苦，就想着自己是老大，身体强壮，可以读到九年级就辍学，用赚来的钱养活弟弟妹妹。海门告诉绍太太，绍太太坚决不让他辍学，还威胁要打他。但他已经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怕母亲了。他决心要跟着母亲去卖鱼。有一次，他说了一句话，绍太太至今记忆犹新：
看到你这样独自抚养我们，我……实在无法忍受。
她拥抱大儿子时，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孩子们年纪尚小，却已对世事有所了解，这让她感到惋惜。之后，她独自一人将两个孩子嫁了出去。每天晚上，她都向上帝祈祷，祈求上帝赐予家人食物和财产，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修缮房屋，并给儿孙们一些钱买书。
女儿嫁到了三山，从此很少回来探望，仿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海门先生那时也已成家，小廷才一岁，命运似乎注定要让他受苦。小廷出生几个月就生病了，时而发烧时而发冷，每半小时就哭一次。于是，绍太太省吃俭用，把积攒多年的钱都花在了城里给他治病上。盖房子的梦想也只能暂时搁置。小廷六岁时，他的父母去农场打工，挣的钱只够糊口。绍太太担心孙子没书可读，便四处打听哪家有孩子毕业了，有多余的课本或旧漫画书，就向他们要，或者买下来。每次她把东西带回来，廷都非常高兴，闭着眼睛笑着。绍太太也很高兴。
据说，如果出海捕到大鱼，就能迅速致富。海门想多赚点钱，买栋好房子。
妈妈，我旅行回来了，以后不会再去了，别担心。
我从小就无知，所以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也像我一样。我希望他们好好学习，多读书，避免将来受苦，但现在他们却没怎么学习……想到这些我就很难过。
海门知道妈妈因为他而难过，所以他格外喜欢上学。四年级时，他加入了学校的胡志明讲故事小组。他热情地阅读与胡志明相关的书籍和图片。勤奋的人终有回报，海门获得了二等奖。他至今仍记得那种感觉，但因为爱妈妈和妹妹，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梦想。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照顾好儿子廷，并继续追逐他和妈妈的梦想。
他哽咽着说：
我知道你希望我们成功，但我现在还有未完成的事要做。现在你我应该更担心婷，好吗，妈妈？
看着儿子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她想起了多年前海门弄丢她给他买的课余时间读的书时的情景。海门粗心大意地弄丢了书，懊悔不已。看着辛勤劳作的母亲，他心中充满了愧疚。母亲的同情并非怜悯，而是担心孩子会养成不良习惯，变得骄纵任性，失去教养。
绍太太咂了咂舌，同意让儿子走。那天，海门离开了家。婷天真地问奶奶：
爷爷，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儿子，再过几周就好了。等你爸爸回家，他会给你买蛋糕的。
- 奶奶，你能给我买这本书吗？
- 好的。
今年廷十二岁的他，和奶奶一起生活。每天廷去上学的时候，奶奶在家做饭。他回家后只负责吃饭、洗碗，然后拿出作业本学习。过去六年，家里一直很穷，廷看到朋友们有新书和好笔记本，也从不攀比。他大概像他已故的父亲吧。绍太太依然坐在木马上，目光望着家里的神龛，旁边放着一个小相框和一个单独的香炉。她嘴唇翕动，声音轻柔得像风吹过窗帘：
- 嗨，尽量帮助你的儿子好好学习，成为一个好人。
似乎绍太太的生活总是与雨水相伴，每一场雨都给这位善良的小妇人带来痛苦。那天，风雨交加，天气预报说暴风雨会使海面波涛汹涌。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手里拿着廷让父亲买的书，但廷还没回来。这时，暴风雨中一声雷鸣，震耳欲聋，她也听到了儿子回不来的消息，一些赖以谋生的生命被大海吞噬。有时，大自然如此自私，夺走了一个家庭的珍贵之物。绍太太扔下书，冲到雨中，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放声痛哭：
哦，上帝……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妈妈。
书被水浸湿了，墨水晕染开来，字迹模糊不清，仿佛书本身也感受到了痛苦。廷的母亲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后来改嫁，偶尔会回来照顾廷。从那以后，廷就一直和绍太太住在一起。许多人认为，绍太太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几乎没有子女，只剩下孙子，精神肯定已经不稳定了，但绍太太依然面带微笑。
有一次，绍太太问廷：
你未来想做什么？
廷想了想，回答道：
是的，我的工作是风暴预报员。前几天我在一本书里读到过这个工作的故事。
仿佛看到了奶奶的惊讶，婷儿迅速跑到书架前，拿出许多封面画着云、雨、海洋等图案，主色调为蓝色的书。她迫不及待地炫耀起来：
你看，我是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看的。
儿子，还有很多其他工作机会。
- 是的，因为……我不希望其他人像我一样失去父亲。
等着婷把书放回柜子里，绍太太抬头望向祭坛，香火仍在袅袅升起。她相信婷能做到。她相信，无论婷经历了多少苦难，只要她努力，就一定能克服。有时候，上帝赐予的挑战是为了磨砺人的意志。她很高兴婷没有为自己的孤儿身份而后悔，她很高兴婷知道如何为未来找到方向，知道如何找书学习，如何在生活中重新振作起来。
“记住，”绍太太看到孙子坐着认真读书，高兴地对他说：
读太多书，以后你会变成这样那样的人，然后永远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你听见了吗？
不，我爱我的祖母就像爱书一样，因为她是我最珍贵的书。
无论雨夜多么漫长，风多么强劲，明天天空终将放晴，雨终将停歇，温暖的阳光终将回归，带来无限的希望，照亮我的孙辈们上学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