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暴风雨中的鸟儿

黄有熬夜的习惯。很多时候，他妻子不得不提醒他早点睡觉，免得错过第二天早上的公司班车。然而，很多时候他醒来时班车已经开走了，只好匆匆穿上制服赶路。他知道熬夜不好，但这已经成了习惯，一夜之间很难改掉。
那天早晨，不知何故，黄先生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或许他刚从梦中惊醒，想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他起身，轻轻掀开被子，踮着脚尖下了床，以免吵醒妻子和孩子。他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然后悠闲地倚在窗框上。窗外，晨曦初露，天空泛起淡淡的粉色，清晨的微风轻拂。这是一个宁静的早晨，仿佛只属于他一个人。
突然，黄听到门外传来鸟儿的鸣叫声。他仔细聆听，发现其中夹杂着饥饿雏鸟的啁啾。出于好奇，他推开窗户向外望去。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才落在一棵奶花树树冠顶端的小鸟巢上。公寓在三楼，正好与清晨微风中摇曳的树梢齐平。黄看着鸟父母在小巢周围盘旋跳跃，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简单却又温馨的景象，让他心中顿时感到轻松愉悦。
今天本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天空高远辽阔，几朵白云懒洋洋地飘荡着。黄突然想到，那些小鸟儿和他的小儿子一样饿。每次想喝奶，他都哭得耳朵疼，但只要奶瓶一到嘴边，他就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地躺下吮吸。看着他圆圆的、天真的小脸，黄既心疼又觉得好笑，真想躺在孩子身边，亲吻他柔软的脸颊，轻轻地咬一口。
巢中雏鸟的数量不得而知，茂密的树叶遮蔽了巢穴，只露出一角，那是用稻草和干草巧妙编织而成的小巢。想必鸟爸鸟妈正在枝头间忙碌地觅食，为孩子们带回食物。太阳缓缓升起，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地面上。清晨的微风从门缝吹进来，轻柔凉爽，拂过黄的额头。他站在门边，听着鸟儿的鸣叫，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原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眼前这片宁静祥和的时光了。或许，他应该偶尔早起，好好迎接黎明的到来。
他深吸一口气，让胸腔充满空气，然后重新躺回床上。婴儿的哭声让妻子翻了个身。黄先生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婴儿的背，婴儿翻了个身，紧紧地抱着枕头，又睡着了。妻子温柔地笑着，轻声问道：“今天早上起来怎么这么早？”说完，她轻轻地梳了梳头发，起床准备早餐。一切又恢复了熟悉的节奏：她送孩子上幼儿园校车时，黄先生也上了公司的班车。新的一天开始了，看似平常，却又因为刚刚过去的那个早晨而有所不同。
但今早的晴空却让黄有些不安和担忧。他想起刚才广播里报道：东海形成风暴，正向海岸逼近。这场风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与其他风暴相比，它在短时间内强度增加，路径也缩短了。风暴来临前，天空通常异常晴朗湛蓝，微风习习，阳光灿烂，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到达公司后，黄先生打开电脑，看到了紧急风暴预警。风暴将于明天下午在沿海省份登陆。他的工厂位于风暴眼附近。今天，他和同事们必须迅速启动防灾措施。谨慎总是必要的，因为每年都会有几场风暴席卷这一地区。黄先生仍然记得四月份的那场风暴，狂风吹倒了工厂南侧一段三十多米长的围栏。幸运的是，没有人受伤。但这一次，根据预报，风暴会更强、更猛烈。
黄亲自前往每一处地方，检查门窗、屋顶和系绳。只有看到记录上的绿色勾号，他才稍稍安心。但这安心只是表面的，胸口深处仍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正午时分，天空依旧无风。金色的秋日阳光倾泻而下，不像夏天那样灼热，而是温柔地拂过大地。九月已至，秋意渐浓。然而，每逢季节更迭，天气也总是变幻莫测，暴风雨和洪水往往在这个时候卷土重来。黄突然想起了家乡贫困时节的暴风雨和洪水。茅草屋，瓦顶，无论多么牢固，暴风雨过后，整个小镇依然一片荒凉，满目疮痍。如今，房屋都用坚固的混凝土建造，似乎更让人安心，但他仍然担心那些会被狂风掀翻的铁皮屋顶，那些会被轻易吹走的广告牌，以及那些会被狂风连根拔起的树木。
下午下班后，黄先生回到家，和妻子一起准备晚饭。他站在窗边，突然侧耳倾听，奇怪的是，他再也听不到像早上那样雏鸟的鸣叫声了。或许鸟儿们都睡着了。片刻之后，黄先生远远地瞥见一只雄鸟飞了回来，接着一群小鸟也开始叽叽喳喳地觅食。它一定是带回了一些蠕动的虫子喂雏鸟。可是风越刮越大，筑巢的乳花枝不停地摇晃着。黄先生顿时担心起来：这群雏鸟能经受住近海肆虐的狂风暴雨吗？
暮色降临，风势渐强，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气。天空乌云密布。黄抬头望去，突然听到雨滴落在院子里。雨势迅速增大，狂风卷起雨水，拍打在窗框上。转眼间，雨势如虹，闪电划破夜空，雷声震得玻璃窗颤抖。
小男孩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突然听到雷声，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抱住爸爸的腿。黄先生抱起他，轻轻拍着他，低声安慰道：“爸爸在这里，小信，别害怕。”电视新闻不断更新：风暴距离大陆只有190公里，风力高达16级。想到树木倒塌、铁皮屋顶被掀翻的景象，他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他不禁担心，今年小区里的树木是否足够强壮，能够抵挡住即将到来的狂风。
明天上午是黄先生的休息日，除非有紧急情况，否则他不用去工厂。幼儿园也宣布孩子们放假。幸好他休息，可以待在家里陪孩子。外面雨越下越大，狂风呼啸。暴风雨还没真正开始，天空就已经倾斜成这样了。偶尔，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明亮而短暂，留下一片黑暗压抑的景象。
黄抱着孩子站在窗边，望着雾气弥漫的窗外。突然，他想起窗边乳草花下的小鸟巢，心中一阵刺痛。这些小鸟能经受住这场猛烈的暴风雨吗？在电线杆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树枝剧烈摇晃。如果树枝不小心被连根拔起或折断，脆弱的鸟巢就无处安身了。他把孩子抱得更紧了，担心着这些小生命。就在前几天清晨，难得早起的时候，他偶然发现了它们。
夜幕降临，手机不停震动，推送着关于自然灾害预防的紧急信息。天气预报说：风暴仍然在海上徘徊，仿佛在等待时机，伺机而动，准备用它可怕的利爪袭击越南中部沿海地区。黄真希望奇迹出现，能把它推回大海……但他知道，愿望终究只是愿望。
那天晚上，黄起身喝水时，听到门上传来一阵轻柔的鸣叫声。那声音稚嫩、脆弱，带着一丝恐惧。正是这鸟鸣声让他整夜无法入眠。天亮前，他打电话给公寓管理处。他们听后，同意第二天早上帮他移除鸟巢。
吊着吊篮的起重机将工人吊到树冠附近。麻雀巢被取了下来，三只红彤彤的小鸟在里面忙碌着，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黄先生捧着鸟巢，心中顿时充满了柔情。他的儿子第一次见到这些小家伙，高兴地叫了起来。黄先生在窗边的书架上挖了个小隔间，铺上毛巾，把鸟巢放了进去。风越刮越大声，玻璃门剧烈摇晃。饥饿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黄先生喂它们吃了一些白米，它们津津有味地吃完，然后安静下来，依偎在一起。
外面，暴风雨比预想的来得更早。狂风呼啸，暴雨倾盆而下。雨水从门缝里溅进来，黄先生只好用破布堵住。他抱着儿子，轻声安慰着他，小男孩仍然好奇地问起书架上的小鸟。夜色昏暗，这将是一个漫长而暴风雨之夜。
清晨，暴风雨已过，天空阴沉，只下着毛毛细雨。若非看到遍地倒伏的断枝残叶，人们会以为暴风雨从未发生过。黄先生惊愕地发现窗前的那棵乳花树断成了两截，横卧在砖砌的院子里。鸟巢可怜，若非及时被移除，恐怕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房间里，雏鸟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天真无邪，仿佛从未经历过暴风雨之夜。小男孩早早醒来，央求爸爸把它们抱起来看。只见窗外，两只鸟儿盘旋着，时而俯冲下来，仿佛在寻找自己的孩子。黄先生先是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了笑容：或许，那就是鸟爸爸和鸟妈妈吧。
今天早上，黄知道他该做什么了。他要找一根结实的树枝，把小鸟巢放到外面，这样雏鸟们就能回到父母身边，重返蓝天。在静谧的房间里，它们轻柔的鸣叫声与偶尔的雨滴声交织在一起。黄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暴风雨过后，总会有宁静的清晨再次降临，他可以站在窗边，聆听鸟儿们迎接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