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义安省的老师们
(Baonghean.vn) - 我是一个常常活在回忆里的人。回忆有时忧郁而遥远,有时激动人心,仿佛就在昨天。我曾经上学,有过永生难忘的春节假期,有时又会熙熙攘攘地回来。在昔日的喧嚣与宁静中,我的心依然萦绕不去,怀念那些在遥远的义安省教我做人的老师们。
如今,义安离我的家乡宁平很近。近到从宁平开车穿过清化只需几个小时。近到从我家到我以前的数学班主任毕先生的家乡琼吕,路程只相当于我家到河内的路程。然而,40多年前我上高中的时候,光是提起义安,就感觉像是在千里之外。荣市、南丹县、胡伯伯的家乡、琼吕、演州……这些名字都离我很远,更别提遥远的义安西部的祥阳、奇山、桂风等县了。
我遇到的第一批义安人是荣市师范大学的学生,他们来学校实习。转眼间,已过去近半个世纪。那时,我们八年级的学生在仙农-安麦克学校扛起了第一批土,为教室奠基。新建的学校一无所有。一片荒芜的草地,一棵苍翠的古橡树。教室是用竹子和茅草搭建的。每个学生贡献了30块茅草盖屋顶;柱子、椽子和竹子的木材似乎由区政府提供。我们挖土拓宽地基,还挖了一个池塘;随着后面几届的学生继续挖土扩建地基,池塘越来越大。学生们都来自农民家庭——父亲耕田,母亲种稻,兄弟捕鱼,姐妹捕蟹;人们都说他们是强壮农民的孩子,但他们个个瘦弱不堪。他们的脸色像木耳菜的叶子一样绿。全村都在挨饿。全公社都在挨饿。当时,整个北方也都在挨饿。一个孩子扛着泥土去平整教室的地面,饿得脸色苍白,晕了过去,泥土洒满了他的腿和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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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时教室。插图:文献 |
一个星期一的早上,我因为这周的第一次升旗仪式而迟到了。我去上学晚了,因为春节过后天气有些凉,一路上我忙着看天看地,看山看水。看到自家花园里晚开的桃花,刚刚绽开淡粉色的花瓣,我的心里充满了诗意。我看到谁家的春节杆还没有放下,还在随风摇曳着它的护身符叶子,顶上挂着的陶铃还在发出“咚……咚”的响声。区市场空荡荡的,摊位、桌椅都空空如也。春节前,市场门口,红叶榕树下,人们在卖印在diep纸上的同好画;然后卖泥人的男人打起了瞌睡,卖冰淇淋的女人偶尔按响喇叭……集市上,糯米、四季豆、木耳、香菇,甚至还有冬叶和姜筒,供人们包春卷……然而,春节过后,天气寒冷刺骨,家乡的人们都出去干农活了,集市还没来,一片冷清。在我还是个学生的我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惋惜着刚刚过去的春节假期。
我吓了一跳,知道自己错过了敬旗仪式,赶紧跑去上课。操场上已经挤满了整齐坐着的学生。我慌乱不已,溜到了最后一排。冷静下来后,我抬头一看,旗杆右侧坐着一排排熟悉的老师,左侧坐着三十多位陌生的年轻男女。一位高个子、陌生的男人正在唱歌,操着乂语口音:谁的声音在召唤我们的祖国,接听等待/是民兵在训练保卫村庄的声音/守护着苏联义安的天空/噢,林河从山间流过/流经安山、青章、南丹/我还能听到,还能听到那古老的声音在回荡/噢,林河何时才能干涸/就像我们民族的革命精神/即使风雨飘摇/苏联义安仍然是义安……”。他用高亢的嗓音唱了起来,充满激情。我们这些坐在下面的小学生们都张大嘴巴听着。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音乐家陈玄演唱的《义安的时光》(Tieng ho tren dat Nghe 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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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市师范大学的学生们自制工具,与民众一起参与生产。图片来源:荣市师范大学 |
这位操着义河口音唱歌的年轻人,是荣市师范大学30多名男女学生之一,他们来我所在的安模中学实习。那天升旗仪式结束后,我们也把实习生们称为“老师”。这些年轻热情的老师们,就像一股清风,吹进了这所简陋、贫穷、不起眼的县级学校。老师们接替老老师练习当班主任,然后去上课。一开始,我们坐在教室里,一排排地坐在椅子上听老老师讲课;然后,新老师们开始练习上课。我们这些学生学习更认真,上课也更准时,因为课堂气氛活跃、热闹、清新。
我的班主任是文学院的一位女生。她面容清秀,魅力十足。洁白的牙齿和双眼仿佛会说话,亲切亲切,就像一位姐姐。课间休息时,老师们经常组织课外文娱活动。在陈兴道两节课《俳句》的课间休息15分钟时,她说道:“刚才,你们听我讲了很多关于战争、敌人……现在,春节刚过,春天来了,你们谁知道一些关于春天的诗,或者春节,请你们读给我和我的朋友们听,改变一下气氛。” 几只手臂犹豫地举了起来,又放下来。或许没有人知道诗,或许知道诗但害羞,这是害羞的农村学生的特点,所以他们不敢读。她“鼓舞了精神”,学生们要勇敢,要自信,这样当他们走向世界时,他们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然后她说,她会给他们读诗人 Doan Van Cu 的诗《春节市场》:“……村里的人们熙熙攘攘地赶着春节集市/他们在绿草地上兴高采烈地拉着货物/穿着红衬衫的小男孩们跑来跑去/几位老人拄着拐杖慢慢地走着/穿着红衬衫的女孩捂着嘴唇,轻轻地笑着/一个小男孩把头依偎在母亲的衬衫旁边/两个村民牵着猪跑在前面/一头滑稽的黄牛在后面追赶……”。乂语口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富有表现力。我文学造诣颇深,知道很多故事和诗歌,经常在美术课上背诵。但《春市》这首诗,我读的时候,读起来流畅自然,毫无感情;但她读起来却如此感人、凄美、令人心酸。她读着读着,那些奔跑的男孩、穿红衫的女孩、古庙旁的老妇人、洗头的时间、老学者,然后是黄牛、黑色鸡冠的鸡、茅草屋顶的山坡、假装打瞌睡的老水牛……这些画面,总是那么温暖,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实习一个月后,荣市师范大学的学生们离开了。他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儿来来往往。我们步行到布特市场送别他们,好让车把老师们送到甘站,再乘火车返回荣市。那天的课堂令人伤感。每个人都很安静,心中充满了渴望,怀念着一些转瞬即逝、难以捉摸的东西。
九年级和平开学,美国宣布向北方扩军。我们戴着草帽,长途跋涉去上学。心中有千万种担忧,担心去水牛城吃不到合作社的米饭,担心要舀水捞更多的螃蟹和鱼来弥补中午吃的土豆木薯拌饭,担心要好好学习不被老师责骂;但最可怕的担忧,莫过于过巴特桥的时候,害怕美国会扔下炸弹。在半沉半浮的避难所里,光线昏暗,我们却依然埋头苦读。那时,很多老师还很年轻,还没有成家立业,住在一排排集体宿舍里,每个房间挨着一个,每个老师的房间门前都种上一小块空心菜,几丛香菜、莳萝、罗勒……,自己种着吃。许多学生都二十多岁了,身材魁梧,偶尔会到教师办公室帮忙做饭。我还记得我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毕先生,他来自琼吕县(义安省)。他脸上有点痘痘,但很有魅力,很有男人味。他的文笔强劲,自由奔放。他待人温柔,对学生很亲切;女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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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教字母,老师还教学生编织草帽。插图:文献 |
教化学的Y老师是乂安人,娇小玲珑,漂亮极了,皮肤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笑容灿烂,性格温柔。教中文的周老师也是乂安人,高高的个子,方脸。周老师来学校不久,就和Y老师不知不觉地坠入了爱河。我还记得很清楚,上午化学课结束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三天后就结婚了,我老公也是你的老师,我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你会知道我老公是谁的。”她害羞地笑了笑,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我们班同学一下子就蜂拥而至。“周老师!”“我们认识”“周老师”“Y老师——周老师”“周老师——Y老师”。她把请柬塞到班长手里,让她转交给其他同学,然后笑着快步走了出去。
同样来自义安的Thuc先生,教物理。他笑容灿烂,皮肤白皙。Thuc先生也是我四姐和五姐的老师。他和Hai老师结婚时,Hai老师还在我中学教书。婚礼当天,我姐姐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了婚礼现场。婚礼在晚上的礼堂举行。在我幼小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奇特的画面:背景墙上剪出一个双喜字,T和H两个字母交织在一起。右边是“新婚快乐,争教好学好”的标语。左边是“甜蜜的幸福,献给亲爱的学生们”。桌子上摆放着从学校花园里采摘的玫瑰花,混合着野花。一盘糖果和一包Tam Dao香烟。茶壶里倒着绿茶。新娘穿着白衬衫和黑色丝绸裤子。新郎穿着平底裤、白衬衫,打着领带。一场简单、平凡却又温馨幸福的地区学校教师婚礼。
战争。战争。无休止的炮火和枪声终于停止了。1973年1月27日,关于结束战争、恢复越南和平的《巴黎协定》签署。炮声落下,北方沉寂,我们师生回到母校,完成未完成的第二学期……北方枪声沉寂,南方战火依然激烈。1973年末1974年初,我们10B班依然空着许多座位。范校长为即将参军的学生们举办了许多欢送会。送别那些奔赴战场、不知何时归来的朋友们;互相鼓励,等国家统一后,一定要回到学校完成未完成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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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简单工具的实践课程。插图:文档 |
我们常常围着橡树站着,或者骑着自行车,在告别的日子里,为高中生活的结束而感到伤感。我认真地拿着一把小刀,在橡树的树干上刻下:告别校园,5月31日……树干像哭泣一样渗出树液。就在我难过的时候,班主任比奇先生路过,看到了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理解你离开学校的悲伤。但是想想,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在橡树的树干上刻下成百上千的数字和字母,橡树会很痛苦的。”我感到内疚,在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内疚。如今,我的刻画已经消失,树干上粗糙的汗水也流了下来。
多年离家,为生计发愁,我们终于回到了母校。学校还在,但昔日的师长和朋友们又在哪里呢?我们四处寻找,联系不断,终于请来了当年教过我们的老师们。毕先生教数学,Y女士教化学,周先生从远在义安的乂安教中文,也回到了母校。时光如梭,如影随形。就在昨天,学生们的头发还是碧绿的,老师们的头发也是碧绿的,但如今却已是花白,已经灰白。毕先生依然认得我,他还记得一月份我入伍那天,他来我家送行的情景。他回家过春节,得知我入伍的消息,便从纸桥站坐火车到我的家乡甘站,然后迎着冬日的寒风早早地骑车到学校,只为在入伍那天能和学生们见面,仿佛不见面就永远分别了。他把一块在春节前包好的干瘪的饼塞到我手里,至今仍香甜柔软。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我那位来自义安的老师对我的关爱。他说:“你去九次,回来十次,然后回学校给我和你的朋友们朗诵诗歌。”如今重逢,他很高兴,因为我们都长大了。
Y老师依然笑容灿烂,就像几十年前一样。老师们退休后回到荣市,她经常听越南之声广播电台的深夜读书会和晚间文艺节目。她说:我打电话给范先生,问我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宋月明的学生,她写关于学校、关于老师、关于老朋友的文章,我听她讲话,感觉就像亲眼看到他们一样。她说:每次在广播里听到您关于家乡和母校的文章,我都感动得流泪。我记得过年的时候,还没回老家过年,老师们就早早地做好了年夜饭。我去布市场买年夜饭,买了新鲜的糯米粉和糖蜜,做糯米糕。我家乡义安的糯米糕和糖蜜糕很像。我答应你,当我来到荣市时,一定给你做糯米糕吃。
真的,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远在义安的老师们,在我的家乡宁平教了一辈子书,退休后才回到家乡安度余生?啊,我敬爱的义安老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