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清理“谋杀之城”塑造了杜特尔特的风格

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希望，当年帮助他改变“凶杀城”达沃面貌的政策能够改变当今菲律宾社会的面貌。

一名女子抱着丈夫的尸体。她丈夫因涉嫌贩毒在菲律宾街头被枪杀。图片来源：路透社

在菲律宾，总统费迪南德·马科斯长达二十年的独裁统治于1986年结束，开启了动荡的未来。科拉松·阿基诺总统的新政府面临着一系列挑战，从军方内部的政变阴谋到愤怒抗议者要求改革的起义。据《大西洋月刊》报道，菲律宾深受腐败、犯罪、经济停滞、骚乱等一系列问题的困扰。

《谋杀之城》

1987年和1988年，记者希拉·科罗内尔（Sheila Coronel）有机会前往菲律宾棉兰老省南部沿海城市达沃进行报道。科罗内尔亲眼目睹了达沃因起义而陷入的动荡、贫困以及执法不力而导致的社会动乱。这里成为了犯罪滋生的温床。

街道上挤满了检查站。但这并不能阻止罪犯在光天化日之下互相残杀，甚至杀害警察。1985年，《亚洲周刊》将达沃称为“谋杀之城”。

1988年9月的一个深夜，科罗内尔和他的同事们陪同新当选的市长罗德里戈·杜特尔特驾车游览达沃，了解他改变城市面貌的政策。杜特尔特兴致勃勃地谈到了维持达沃秩序所面临的挑战。

他讲述了自己去医院帮助一名重伤毒贩脱离呼吸机的经历。他的同事还讲述了杜特尔特声称自己将一名毒贩从直升机上扔下去的故事。没有人能够证实这些故事的真实性。但科罗内尔知道，这些故事远没有他在达沃偏僻小巷听到的那些故事可怕。

今年5月，曾任达沃市市长21年的杜特尔特当选菲律宾总统。他誓言将在任期头六个月内，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措施彻底清除毒品犯罪。迄今为止，杜特尔特总统的禁毒运动在短短三个月内已造成近3000人死亡。

尽管遭到国际社会和人权组织的批评，杜特尔特先生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除非菲律宾街头最后一个毒贩被处死，否则我不会罢休，”杜特尔特总统于9月19日宣称。“我将杀死所有毒枭，毫不留情。”

对于杜特尔特先生及其支持者来说，达沃这座曾经被称为毒品犯罪“摇篮”的城市，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菲律宾最和平的地区之一，最有力地证明了菲律宾总统打击犯罪的手段的有效性。

科罗内尔表示，杜特尔特将自己的政治生涯押注于这样的假设：如果达沃人民能够为稳定和秩序付出如此高的代价，那么全体菲律宾人民也完全有能力做到同样的事情。

但达沃的成功并非水到渠成。为了恢复秩序，杜特尔特不得不颁布一系列严格的政策，例如对未成年人实行宵禁，并禁止夜间售卖酒精饮料。与菲律宾大多数其他地方不同，达沃市的交通规则和法律执行得非常严格。

一些人权组织称，杜特尔特下令成立了所谓的“达沃敢死队”，该组织由一群暴徒、退役士兵和警察组成，负责清除罪犯。1998年至2015年间，该组织被指控在达沃街头杀害了1400多名罪犯，其中包括儿童。

上周，一名叫埃德加·马托巴托的男子在菲律宾参议院作证，称自己是达沃市暗杀小组的成员。该小组成立于1988年，即杜特尔特就任市长后不久。马托巴托称，他和其他小组成员受市政府雇佣，负责击毙涉嫌贩毒、强奸和抢劫的嫌疑人。马托巴托还补充说，他曾将受害者肢解，喂给鳄鱼或埋进矿井。杜特尔特否认了这些指控，称其为“疯子的指控”。

风格定义

菲律宾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 图片：美联社

专家认为，杜特尔特先生推行的这些严厉措施，源于他担任达沃市市长期间的种种经历。这些措施与菲律宾社会的焦虑情绪产生了共鸣。许多人仍然不信任政府机构和执法部门。

去年，一项全国性调查发现，尽管犯罪率有所下降，但不安全感依然存在。专家表示，菲律宾尚未被列为犯罪高发国家，但毒品贩运正在迅速增长，而政府未能有效遏制这一问题。

全国各地，从穷人到中产阶级，人们都对毒品问题感到担忧。但大多数传统政治精英在解决社会热点问题上却表现出漠不关心和无能为力。因此，杜特尔特先生的打击毒品犯罪运动得到民众响应也就不足为奇了，科罗内尔评论道。

观察人士表示，要理解杜特尔特在禁毒战争中采取强硬措施的动机，必须追溯到他初入政坛的时期。20世纪80年代初，达沃市的政治势力内斗将这座城市变成了真正的战场。

“你必须亲眼目睹才能理解这种混乱，”科罗内尔说。这座城市被手持刀具和枪支在街上巡逻的“治安维持会”所恐吓。他补充说，达沃是反叛乱战略的试验场。

在一片混乱中，杜特尔特成为达沃市唯一的希望。短短几年间，他成功稳定了达沃的政治局势。他的政策赢得了达沃市精英阶层的青睐，而他们也从他的商业政策中获益匪浅。

他与穆斯林分离主义者保持友好关系，并赢得了非政府组织对其扶贫项目的支持。达沃如今已成为菲律宾最稳定的旅游和商业中心之一。

然而，许多人认为，如果没有匿名蒙面枪手（俗称“敢死队”）的支持，杜特尔特的总统任期很难成功。

挑战

菲律宾街头被警方击毙的两人尸体被用推车运走。图片来源：路透社

专家表示，杜特尔特总统似乎押注于他在达沃实施的策略能够在菲律宾全国奏效。但这才是问题的根源。管理一个拥有1亿人口的国家比管理一个人口不足200万的城市困难得多。

除了马科斯政权垮台以来持续的政治动荡之外，今天的菲律宾还面临着许多其他挑战，包括政治多元化文化、咄咄逼人的新闻界和动荡的公民社会。

科罗内尔表示，在达沃，杜特尔特先生无需担心外交政策。但作为菲律宾总统，情况要复杂得多。杜特尔特总统发起的禁毒运动允许法外处决，尽管得到了部分民众的共识，但却遭到了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威胁到他在国际舞台上的声誉。

另一方面，作为总统，杜特尔特的每一句话都需要有分量，几乎等同于一项官方政策。但杜特尔特长期以来以“大嘴巴”著称。而这正是他目前面临的棘手问题。

科罗内尔认为，如果他调整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就会失去长期以来树立的强势形象。但如果他坚持维持先前的态度，杜特尔特就需要迅速找到方法，确保他的直言不讳不会引发人权问题、外交政策冲突，或与国际社会产生分歧。

科罗内尔说：“他正处于新的领域。达沃战略已不再适用。是时候再写一本书了。”

据VNE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