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悲剧

（Baonghean）——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正是祖父保守的父权主义性格，才让父亲日复一日地怨恨不已。或许，正是因为渴望父爱，父亲才总是给予我们无尽的爱作为补偿。他从不打我和姐妹们。或许，他保守这个秘密，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够自由地从祖父那里得到爱……

我爷爷生前耳垂处有一颗小痣。他七个孩子中，六个和爷爷的痣一样，只有我父亲没有。因此，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父亲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恨我父亲，让我奶奶受苦。尽管我父亲走路的样子、笑声和说话的方式都和他很像……我父亲在当地是个出了名的好学生。然而，我爷爷并不以此为荣，因为那时候，人们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很少有人关心孩子的教育，他根本不把我父亲当儿子。我爷爷六年级的时候，就强迫我父亲辍学了。所以，我父亲每天一大早，就提着篮子去田里捉螃蟹和蜗牛，但他上学的时候，总是绕着学校门口走。我父亲总是早早溜回家捉螃蟹。我爷爷知道后，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从此，我父亲辍学离家了。父亲为了生计，辗转南疆，从西原锄草种咖啡，到同奈做建筑工人……整整五年，父亲没有回家，连一封信都没有回过，只有奶奶日夜思念着他。在异乡，父亲偶然遇到一位村民，问起家里的情况，得知奶奶病重，便立即坐上车回家。由于学过泥瓦匠的本领，又懂算计，父亲很快就成了家乡的建筑承包商。那时，父亲还有足够的资本支撑一家人的生活，但奶奶身患重病，所有的资本都化为乌有。父亲结婚后，一无所有。

插图：An Vinh

我刚结婚时，母亲惊讶地发现，家里每有事，祖父都会怪罪到父亲头上。我注意到，父亲和祖父很少交谈超过五分钟。要是有什么事，父亲就会冲他吼叫，禁止他进屋。尽管祖父生父亲的气，祖母却同样爱他。因为父亲耳朵上没有痣，祖母以不忠而闻名。

爷爷的菜园很大。叔叔婶婶们从他那里得到了土地，就在菜园里盖房子，而我的父母不得不搬到另一个村子。父母不得不四处借钱，请人挑土，修建菜园，盖起一间小小的茅草屋。那间茅草屋的景象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每当暴风雨来袭，我和母亲就不得不在邻居家过夜。母亲体弱多病，干不了重活，父亲就辛勤地挣钱养家糊口。我和姐姐们继承了父亲聪明的基因，个个都听话好学。奇怪的是，叔叔家的孩子和婶婶家的孩子都像爷爷一样，耳朵末端长着小斑点，而姐姐和婶婶家的孩子却一个也没有。然而，爷爷最疼爱我，最宠爱我。每次我去参加优秀学生竞赛，他都精心准备，经常骑自行车送我到近十公里外的区中心。一路上，他给我讲了很多故事，给了我很多嘱托。父亲经常在外务工，母亲生下弟弟后，他没能及时回来，祖父对儿媳妇的关心和牵挂，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或许是母亲处世处事得体，懂得尊长敬重，赢得了祖父的喜爱。我被他宠着，整天像尾巴一样粘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和父亲之间竟然有如此遥远的距离。

我的大家庭不幸遭遇了不幸，爷爷出车祸，需要输血。全家人惊慌失措，聚集到医院验血，但只有我父亲的血型和爷爷相同。他住院近一个月。那段时间，我的父母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着他……看着父亲因缺乏睡眠而凹陷的双眼，我知道父亲有多担心他。然而，他从未对父亲说过一句话，即使说了，也只是空话。他康复了，仍然非常爱我和我的姐妹们，但我从未见过他和父亲说话，唯一的不同是他很少对父亲大声呵斥。每逢忌日，大家庭都会聚在一起，只有我父亲经常缺席，在我幼稚的心灵里，我只觉得父亲下班回家晚了，没能赶上过节。时间流逝，他的身体日渐衰弱。在他去世前，他的儿孙们聚集在一起，他只对父亲说了一句话：“尽力而为。”泪水涌上父亲的眼角……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咸咸的泪水没有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而是融入了他的皱纹。父亲没有放声大哭，没有呼唤他的名字，只是握着他冰冷的手。

而或许，如果不是父亲几次喝醉酒，不经意间说出那样的话，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祖父和父亲之间的矛盾。

阮黎（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