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原谅你了……”
那天下午,在荣市SOS村数百名孩子们悲伤的眼神中,我格外注意到一个十岁女孩深邃的眼神。她刚放学回家,在阳光明媚的宽阔院子里,依稀可见她小小的身影。村干部黎巴良低声说道:“那是阮氏清竹,2010年在凯贞渡口(安山)枪杀妻子和弟弟的死囚阮克龙的女儿。”昨天,在《法律报》记者的帮助下,我带她去宜金监狱探望她的父亲。或许,今天,她依然悲伤?
(冯宪光)那天下午,在荣市SOS村数百名孩子们悲伤的眼神中,我格外注意到一个十岁女孩深邃的眼神。她刚放学回家,在阳光明媚的宽阔院子里,依稀可见她小小的身影。村干部黎巴良低声说道:“那是阮氏清竹,2010年在凯贞渡口(安山)枪杀妻子和弟弟的死囚阮克龙的女儿。”昨天,在《法律报》记者的帮助下,我带她去宜金监狱探望她的父亲。或许,今天,她依然悲伤?
那场惨剧带来的悲伤在过去两年里一直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如今,它沉重地压在她风雨飘摇的台阶前的一个下午。曾经有一栋小房子,由父母亲亲手建造,充满了幸福,充满了小特鲁克的欢声笑语。然而,不知何故,大人们却不断地把它弄得支离破碎……记忆一片混乱,特鲁克回忆起母亲离开她和父亲,前往西原的日子。父亲心疼女儿夜夜哭泣思念母亲,便带她去找母亲。“那天,我知道她想念母亲,父亲也想念她,于是两人乘公共汽车长途跋涉,然后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她,走遍了所有陌生的路,希望能找到母亲。我知道,母亲也爱我,但她肯定担心带我来这里做咖啡工作太辛苦。”
那些画面和感受,依然清晰地印在她年幼的记忆中:那是她骑着摇摇晃晃的自行车,坐在父亲身后,小胳膊紧紧地抓着父亲飘动的衬衫,走在红土路上。父亲总是给她讲故事,抚慰她的悲伤。他们俩想象着与母亲重逢的场景,想象着与母亲一起生活的场景。那也是她蹒跚学步、捧着书本,在咖啡树下悠闲地玩耍的时光,远处的父亲正微笑着,一边采摘咖啡,一边和她聊天。那时,特鲁克一家短暂地团聚了。在她感到幸福之前,她又经历了一次离别。这一次,母亲带她回到了西原:“离开母亲的日子,我很想念她;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我更想念父亲。”……父亲不辞辛劳,再次前往西原寻找妻儿。但他只能把特鲁克带回来,而她的母亲则留下来,希望建立新的幸福。
Truc的母亲回到家乡,正值母亲要上法庭办理离婚手续的当日。弟弟把她告上法庭的那天,Truc请求父亲让她跟他走,但父亲却用一种异样的语气告诉她:“你不能跟你爸爸走,你要乖乖的,待在家里……”她家最大的悲剧就发生在那天。母亲和弟弟在亲生父亲那把残酷的刀下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我爱我的母亲和叔叔,一开始我也非常生父亲的气,但父亲被捕入狱后,我又想念他了。我不再那么责怪他了。”
Truc一年前才被带到SOS儿童村。她有了新的家庭,母亲名叫Soa,还有许多兄弟姐妹和弟妹。她上学,玩各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但在梦里,她依然能梦见故乡的家。在故乡的屋檐下,每个清晨,她都会被母亲Ngan温柔的双手唤醒。在坑坑洼洼的泥泞村路上,她坐在父亲Long的背上,叽叽喳喳地讲着童话故事。这份快乐渺小、遥远,却又无比温暖……Truc常常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去想象和思念。“想念妈妈的时候,我会拿出她的照片来看。想念爸爸的时候,我会拿出他的信来看。”Truc颤抖着,手里拿着珍贵的纪念品给我看。她指着手中的两张照片说:“这是我妈妈,她笑着。这些是爸爸在监狱里写给我的信。”我看着Truc紧紧地珍藏在心里的照片和信。她多少次把它抱在胸前,多少次读到热泪盈眶,多少次它让她忘记了思念和悲伤?
在狱中那些潦草的字迹中,我不再看到死囚的身影,而是一个悔恨交加的男人,一个无限爱着儿子的父亲:“你想我吗?你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我每天都在努力,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你,把你抱在怀里,用我对你的无限爱弥补我失去的一切。孩子,如果你这么想我,请相信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守护着你,希望你长大。我越爱你,就越痛苦,越后悔我的错误。”“我一直想着我们家以后会怎么样,所以我做了邪恶和不道德的事情,所以你必须懂得做人。善有善报,孩子……每当想到你,我都会泪流满面,喉咙发苦……请允许我向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道歉!”
死囚阮克龙唯一的愿望,就是见到女儿一次。9月24日,《越南法律报》的一位记者在报道完死囚后,向宜金监狱和郎澤监狱写信,请求允许阮克龙探望女儿的父亲,阮克龙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车子停在监狱门口时,特鲁克穿着校服,泣不成声。她扶着铁栏杆,透过铁网望向单独监禁的牢房。她等待着父亲出现的那一刻。当他们透过铁网和空旷的空间看到彼此时,两人都泪流满面。父亲久久没有抬起头,因为他在年幼的女儿面前感到无比愧疚。女儿就在眼前,父亲却无法将她抱在怀里。女儿就在眼前,却在泪水中模糊了身影。父亲结结巴巴地说着,仿佛所有的话都无法表达他胸中翻涌的情感。只有一句话清晰地重复着:“请理解我。请原谅我。”
Truc 和她父亲见面的那一刻。照片:V.Minh
至于特鲁克,她将瘦削的身躯探向大门和沉重的铁栅栏,希望能离父亲更近一些。“父亲问我过得好吗?我告诉他放心。我在儿童村有很多朋友,母亲也很爱我。父亲也说他在那里过得很好。大家都爱他,对他很好。别太担心。父亲还提起过去,说他当时疯得一塌糊涂,已经分不清是非对错。父亲问我奶奶是否安好,有没有家里的消息,能不能回家过母亲的忌日……父亲说,在监狱里,父亲用毛线给我织了一件礼物。”这些问题,那些家庭故事,那些过去,那些解释,那些悔恨,都在百般抽泣中展开。父亲一遍又一遍地问,不知道是因为他听力不好,是因为他思维混乱,还是因为他想从死囚那里抢走一点宝贵的时间。三十分钟的会议结束了,当暂停广播结束时,我感觉自己必须费尽周折才能将小手从候诊室的栏杆上拿开,才能走出这个地方,离开我的父亲。
黎巴良先生回忆道:当时,所有目睹这一刻的人都泪流满面。小特鲁克回头望着父亲的背影,被人抬走了。铁窗后,这位死囚的脸色渐渐苍白。他突然瘫倒在地,如同一片树叶,双腿无力支撑身体,悲伤与痛苦交织。他用最后一口气,呼喊着孩子的名字。特鲁克转过身,眼眶噙满泪水,双手无力地捂着空虚的空隙。“爸爸!”她用一个孩子般的虔诚、感激、悲伤和宽容,用心地喊道。
Truc 非常珍惜父亲送给她的这份礼物。摄影:T. Vinh
当Truc告诉我与父亲重逢的故事时,她的眼眶里仍然噙满了泪水。她抚摸着父亲送给她的礼物,那礼物包在一个旧塑料袋里:虾、手镯、戒指、雪人……都是用毛线编织的。戒指上,囚犯一丝不苟地用毛线编织成她的名字:Thanh Truc;手镯上则写着几个字,要仔细看才能看清:爸爸非常爱你!我想起了那位父亲在单独监禁室黑暗角落里,满怀悔恨和思念的漫长日夜。如今,那孩子正用泪流满面的双手捧着它。“你有什么想对父亲说的吗?”我问道。Truc的回答让我震惊,因为它蕴含着简单的爱的哲理:“每当我写信,甚至见面时,我都会请求您原谅我的过错。爸爸不知道,您早已原谅我了!”
水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