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难民130年后的寻根之旅

42岁的艾哈迈德走进希腊克里特岛哈尼亚镇的一家小店，开始自我介绍。店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艾哈迈德。他听懂了艾哈迈德说的话，但有些词儿艾哈迈德说得“过时”，有些词儿艾哈迈德听不懂。艾哈迈德仿佛不仅来自叙利亚，还来自另一个时代。“他不敢相信人们还在说这种古老的语言，”艾哈迈德说。

艾哈迈德讲一种克里特方言，这套方言是他从父母那里学来的，他的父母一生都生活在叙利亚。但艾哈迈德的祖父母出生在克里特岛，克里特文化也因此得以世代传承。“我们在学校学习阿拉伯语，但在家我们总是说希腊语，”艾哈迈德说。孩子们学习希腊舞蹈和克里特短诗，而父母则传承了炸蜗牛等传统食谱。艾哈迈德与叙利亚本地人通婚的情况很少见；艾哈迈德的妻子雅斯敏也有克里特血统。

希腊克里特岛上的艾哈迈德一家。图片来自BBC。

20世纪90年代，随着奥斯曼帝国的衰落，艾哈迈德的祖父母被迫离开克里特岛。该岛曾被奥斯曼帝国统治了两个世纪，包括艾哈迈德的祖先在内的近四分之一的人口皈依了伊斯兰教。然而，19世纪末的起义导致克里特岛的穆斯林被驱逐。其他人逃往土耳其、利比亚、黎巴嫩或巴勒斯坦，而艾哈迈德的祖父母则逃往叙利亚的哈米迪亚村，这是奥斯曼帝国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为难民建立的一个村庄。

多年后，哈米迪亚的1万名居民仍然通过观看希腊卫星电视与现代的克里特岛“保持联系”，一些村民仍会不时回到岛上工作。“克里特岛一直是我们心中的一部分。我们的祖父母过去常常告诉我们克里特岛多么美丽，那里的生活多么富足。我们一直想去克里特岛，但一直没有机会，”艾哈迈德说。

随后叙利亚内战爆发，他们别无选择。艾哈迈德的姐妹和她们的家人是第一批离开叙利亚前往克里特岛的人。与此同时，艾哈迈德因椎间盘突出而难以找到工作，也难以凑够足够的钱支付蛇头。最终，在2017年春天，他和妻子以及四个孩子离开叙利亚前往希腊。

艾哈迈德一家花了三个月才抵达希腊，其中包括从土耳其乘坐一艘随时可能沉没的摇摇晃晃的小船，一路险象环生地抵达希腊莱斯博斯岛。在第一次庇护面谈时，当被要求出示护照时，艾哈迈德故意把手指放在了他独特的克里特姓氏“塔扎拉基斯”（Tarzalakis）旁边。“面谈员开始朝同事们喊：‘看，这里有个克里特人。快来看！’人们开始出于好奇围过来，”艾哈迈德说。

尽管知道国外也有克里特人聚居，但许多希腊人仍然对塔扎拉基斯家的方言着迷。他们的口音带有明显的克里特语，但他们在叙利亚学到的很多词汇在克里特岛或希腊本土已经不再使用。“不过只要稍加耐心，我们就能互相理解，”艾哈迈德说。虽然艾哈迈德一家会说克里特语，但他们从未学会读写，所以他们仍然需要帮助填写庇护表格。

在莱斯博斯岛待了一个月后，艾哈迈德和家人于2017年8月获得了庇护。他们立即乘船前往克里特岛，住在哈尼亚的姐妹和亲戚们正在那里等候。抵达后，艾哈迈德因慢性癫痫病住进了医院。医护人员惊讶地听到艾哈迈德竟然说着一种古老的方言。他们立即联系了当地报纸的一位记者。“出院的时候，哈尼亚的每个人都认识我了。我在街上遇到他们时，人们会停下来问我关于叙利亚内战的情况。他们把我们看作是回来的克里特人，”艾哈迈德分享道。

艾哈迈德一直在寻找祖父母曾经居住的斯卡拉尼村，它位于克里特岛首府伊拉克利翁的郊区。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但他早就听说过这个地方。“我没能找到确切的房子，但当地人带我去看了穆斯林社区曾经居住的田野，”艾哈迈德说。

艾哈迈德一家现在正在学习读写现代希腊语，他的孩子们也已经入学了。“我们正在学习新的短语，但我们仍然保留着我们的语言，因为它是我们文化遗产的一部分，”艾哈迈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