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叙利亚伊斯兰国：俄罗斯让美国陷入困境？

（巴格汉）——自9月30日起，俄罗斯开始对叙利亚境内自称“伊斯兰国”（IS）的极端组织发动空袭。此事引起了包括美国及其中东盟友在内的国际社会的关注。

俄罗斯空袭叙利亚霍姆斯省。图片来源：互联网

合法且意外

评估一个国家的军事行动，首先必须考虑其合法性。俄罗斯辩称，其对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的空袭合法，理由有三：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请求俄罗斯参与打击“伊斯兰国”；2014年9月，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呼吁各国合作摧毁“伊斯兰国”；俄罗斯议会授权在叙利亚境内对“伊斯兰国”开展军事行动。

俄罗斯对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的空袭令美国和国际社会感到意外。当然，这是克里姆林宫精心策划的战略，至少自2014年8月美国及其盟友对伊拉克和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发动空袭以来就已如此。基于历史经验，普京总统决定只对“伊斯兰国”发动空袭，而不派遣地面部队进入叙利亚。普京自9月30日以来选择对叙利亚进行军事干预，原因有四：

首先，伊朗核问题六国与伊朗于7月14日达成核协议，这对俄罗斯来说既是利好消息，也是挑战，尤其是在伊朗与美国及其西方盟友关系逐步改善的背景下。

其次，28个欧洲国家——美国的重要盟友——正深陷难民危机。此外，乌克兰东部冲突也暂时平息。因此，欧盟对俄罗斯的态度显得有些“疏忽”。

第三，在美国及其盟友一年多的空袭之后，IS不仅没有被摧毁，反而在伊拉克和叙利亚愈演愈烈。直到2015年9月，尽管美国没有公开承认，但美国及其联盟在伊拉克和叙利亚打击IS的行动并未取得成功，美国对所谓的反阿萨德“温和反对派”的训练和武装也彻底失败。

这是俄罗斯展示实力的机会，向美国和国际社会传递一个信息：没有俄罗斯的参与，就不可能解决叙利亚冲突，也不可能打败伊斯兰国。

第四，自2015年年中以来，阿萨德政权势力衰弱，“伊斯兰国”已占领叙利亚一半以上领土，使大马士革陷入被动。如果“伊斯兰国”推翻阿萨德政权并控制叙利亚，对世界将是一场难以预测的灾难，并直接威胁俄罗斯的安全，因为“伊斯兰国”近三分之一的指挥官是来自车臣的俄罗斯人。因此，俄罗斯必须通过空袭拯救阿萨德，摧毁“伊斯兰国”的重要部分，帮助大马士革重新掌握战场主动权，使美国支持的反对派陷入被动。

克里姆林宫的意图

俄罗斯空袭叙利亚“伊斯兰国”的真正目的，恐怕只有普京自己才清楚。评论人士猜测，俄罗斯此举主要是为了挽救阿萨德政权——俄罗斯在中东的唯一盟友。如果“伊斯兰国”推翻阿萨德政权，控制叙利亚，将直接威胁俄罗斯的稳定。如果美国支持的反对派推翻巴沙尔·阿萨德，俄罗斯不仅将在叙利亚空手而归，在整个中东地区也将无所作为。多年来，叙利亚与俄罗斯关系密切，盟友之上，朋友之下。如果阿萨德政权垮台，俄罗斯将失去在中东的立足点，其整个西南翼都将受到威胁。

9月30日至10月5日期间，俄罗斯（紫色星星）和美国领导的联军（蓝色星星）的空袭。图片：BBC。（来源：VNE）

从长远战略来看，俄罗斯空袭“伊斯兰国”、扶持阿萨德政权，是想间接地让美国及其盟友明白，与伊朗疑似核计划一样，叙利亚冲突以及中东、南亚、北非等热点问题，如果没有俄罗斯的参与，就永远无法得到解决。也就是说，美国和西方可以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但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必须与俄罗斯合作，共同解决重大的世界问题和地区热点问题。

俄罗斯的另一个目标是通过军事行动向国际社会证明，俄罗斯确实在打击“伊斯兰国”，而且比美国及其领导的联盟更有效；如果不摧毁“伊斯兰国”，推翻阿萨德政权将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并将引发席卷整个中东地区的新一轮暴力冲突。换句话说，俄罗斯支持阿萨德政权并与大马士​​革合作摧毁“伊斯兰国”是最合理的选择。

克里姆林宫的最终目的是想含蓄地提醒基辅、东欧和波罗的海国家，美国在与俄罗斯合作解决重要的世界问题方面有着巨大的利益，华盛顿不会轻易与克里姆林宫对抗。

美国及其盟国的回应

俄罗斯开始空袭伊斯兰国时，美国处于弱势。14个多月以来，美国及其联军已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发动了6000多次空袭，但伊斯兰国仍在不断壮大。美国打击伊斯兰国的行动并不有效。

在叙利亚，美国及其盟友有两个目标：摧毁伊斯兰国，以及支持“温和反对派”推翻阿萨德政权。坦率地说，迄今为止，这两个目标都尚未实现，并且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然而，超级大国的荣誉不允许华盛顿在叙利亚放弃。

2015年9月下旬，普京总统在第70届联合国大会演讲中提议组建一个打击“伊斯兰国”的国际联盟，成员包括阿萨德政府、伊朗、伊拉克、阿拉伯国家等，俄罗斯将在其中发挥主导作用。俄罗斯的提议间接印证了美国主导的打击“伊斯兰国”联盟的有效性。不过，普京总统的提议符合联合国安理会决议，即使奥巴马总统对此有所不满，也无法拒绝。

华盛顿试图转移视线，指责莫斯科攻击的不是“伊斯兰国”，而是叙利亚的反阿萨德反对派。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表示：“我们担心的是此类军事行动（俄罗斯空袭“伊斯兰国”）可能对叙利亚造成的影响，因为我们看到的超过90%的空袭并非针对“伊斯兰国”或其附属组织。主要目标是反对派团体，那些不希望阿萨德政权继续存在的团体。”

10月8日，北约国防部长会议在布鲁塞尔举行，决定在土耳其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并将北约在欧洲的快速反应部队从2万人增至4万人，这是对俄罗斯空袭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的间接警告。

美俄合作的可能性

迄今为止，在打击伊斯兰国和解决叙利亚冲突方面，俄罗斯比美国占据优势。当然，与美国的合作仍然是必要的，因此普京总统主动建议奥巴马总统在这些问题上进行合作。

最近，美国在欧洲的主要盟友在乌克兰和叙利亚问题上与俄罗斯的关系出现了缓和迹象。上周，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表示，巴沙尔·阿萨德可能在叙利亚的过渡政治解决方案中发挥作用。在巴黎、马德里、罗马、雅典等地，人们也普遍接受阿萨德先生在叙利亚过渡时期发挥作用。

俄罗斯导弹摧毁疑似伊斯兰国弹药库的基地。图片截自视频。（来源：VNE）

从坚决拒绝叙利亚总统到承认其在政治解决中的作用，是对在叙利亚和伊斯兰国问题上与俄罗斯妥协趋势的重大调整。反过来，美国也必须与俄罗斯合作打击伊斯兰国，解决叙利亚冲突。但由于美国是超级大国，华盛顿只能逐步降低与俄罗斯的合作以挽回面子。

事实上，自俄罗斯发动空袭打击“伊斯兰国”以来，美俄两国在各个层面都保持着密切交流。在第70届联合国大会期间，奥巴马总统与普京总统进行了90分钟会晤，重点讨论了打击“伊斯兰国”和叙利亚冲突等问题。美国国务卿克里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多次会晤和通话。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也与俄罗斯总参谋长进行了多次交流，以协调行动，避免空袭中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因此，尽管存在目标冲突、战略利益冲突以及彼此缺乏信任，但这种情况迫使美国和俄罗斯继续合作打击伊斯兰国并解决叙利亚冲突。

叙利亚局势

迄今为止，国际舆论对“伊斯兰国”的命运和叙利亚的未来做出了许多不同的预测。需要指出的是，打击“伊斯兰国”与解决叙利亚冲突密切相关。

与一些预测相反，俄罗斯不太可能在叙利亚陷入困境。这种判断的依据在于，俄罗斯的综合国力，尤其是经济实力，远逊于美国。俄罗斯经济正处于衰退之中，无法承受对叙利亚的长期军事干预。另一方面，普京的行事风格与奥巴马截然不同。经过深思熟虑的战略考量，普京总统以快速而强劲的打击开启了战争，不允许“伊斯兰国”进行防御和保存其力量。

因此可以预见，凭借自身收集的情报以及叙利亚情报部门提供的情报，俄罗斯将在2015年底前对“伊斯兰国”实施密集空袭，力图将“伊斯兰国”逼入被动。此后，俄罗斯将不定期地实施空袭，以消耗“伊斯兰国”力量，并帮助阿萨德政府扩大解放区。

在此条件下，俄美将按照路线图就叙利亚冲突的政治解决做出妥协：在国际维和部队监督下停火、交换战俘；建立由阿萨德领导、反对派参与、任期约一年的临时政府；临时政府修改宪法、通过选举法；于2016年底至2017年初在叙利亚举行大选。叙利亚官员必须协调代表国内各民族和宗教群体的政治派别的利益，同时确保俄美利益，并兼顾伊朗、沙特、伊拉克等国的利益。

这是解决叙利亚冲突最可行的方案，但现实总是更加复杂。打击伊斯兰国和解决叙利亚冲突还受到许多其他因素的影响，其中一些因素尚未显现。因此，国际社会需要密切关注，以进行务实的评估和判断。

副教授、博士、少将

黎文强

（原公安部战略科学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