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痛
或许,在讲述这个故事时,我并没有道尽这位女性的遭遇,没有道尽她内心深处的种种。但我一直认为,这不仅仅是她的故事,而是成千上万背负战后伤痛的母亲的故事。而永远萦绕在我心头的是,这位女性静静地坐在苍白的午后阳光下,如同一尊雕塑。她唇边刚刚浮现的微笑,已化为深邃的凝视。那尊雕塑,刻画着失落、牺牲、渴望……这些都无法用言语表达。
(冯宪光)或许,在讲述这个故事时,我并没有道尽这位女性的遭遇,没有道尽她内心深处的种种。但我一直认为,这不仅仅是她的故事,而是成千上万背负战后伤痛的母亲的故事。而永远萦绕在我心头的是,这位女性静静地坐在苍白的午后阳光下,如同一尊雕塑。她唇边刚刚浮现的微笑,已化为深邃的凝视。那尊雕塑,刻画着失落、牺牲、渴望……这些都无法用言语表达。
那年统一日归来的部队里,一位身穿褪色军装的瘦削男子。他的皮肤因疟疾而呈淡灰色,身上还留有刚刚愈合的伤口,骨头还因寒冷而火辣辣的疼痛,唯有当他望着拿着一把刚从林间采摘的落叶来到他家帮忙的村姑时,眼神明亮而温柔。从那份同情与怜悯出发,他们以一场简单的婚礼走到了一起。小小的茅草屋,是她用无限的爱编织成的温暖小窝。她辛勤地在田间劳作,照顾着年迈的母亲,让他安然度过那些因伤口尚未痊愈而带来的漫漫长夜。等待之后,为人母的幸福随之而来。在公社卫生站摇曳的油灯下,伴随着护士的呼喊,第一个孩子出生了:一个儿子。在分娩的阵痛中,她笑了。但随后,见证孩子出生那一刻的人们的沉默,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孩子被放在怀里时,她的心猛地一紧。她的儿子,瘫软无力,头异常大,缺了一只脚……
从那一夜起,年轻母亲的催眠曲便苦涩难耐,哽咽不止。她生下怪物的消息渐渐传遍了整个村庄。在这偏僻的山区,人们依然相信鬼神的存在,相信上帝的惩罚。她明白,安慰无法填补背后怜悯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她离开了,仿佛逃离了节日的人群。她瘦弱的肩膀似乎更加沉重。孩子虽然虚弱,但她仍然很高兴,看着它在母亲的乳汁中长大,学会了微笑和说话。在劳累了一天之后,她依偎在父亲的肩膀上,这依然是她内心最平静的地方。它们重新点燃了她对正在她体内成长的第二个孩子的希望……
但随后,当她听到孩子出生时那微弱而异常的哭声时,她再次震惊了。柔软的小婴儿躺在她怀里,四肢健全,却蜷缩着,仿佛被人抽走了几根骨头。每天晚上,她都会哭着给孩子唱摇篮曲。她扪心自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我的孩子遭受如此不幸?她向天地、向神灵祈祷,希望不幸能保佑她的家人。每次带孩子去就医问诊,她和丈夫都会听到人们谈论战争时期的橙剂。当时,一个刚从区市场回来的人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士兵回来后生下的孩子,但孩子还没有完全发育。她去了那户人家,看到一群残疾的孩子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滚来滚去,浑身脏兮兮的。没错,除了那股恶毒的毒药,她过着高尚的生活,他为了祖国牺牲了……许多个夜晚,痛苦的记忆在他体内燃烧:他的士兵们走过的森林。云雾缭绕,树叶凋零,一片片倒塌。
当她的丈夫、孩子和孙子都感染二恶英时,这位母亲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图片仅供参考)
两个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承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大。她看着痛苦的孩子们,仿佛有人在刺痛她的心,因为即使在医院,她也只是同情地摇头。药物无法挽救她本已不幸的孩子们。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在同样的年纪去世,在他们刚刚学会呼唤父母,刚刚学会抱怨“我好痛苦!”的时候。但无论如何,他们仍然需要希望,仍然需要坚持活下去。人们讲述着这样的故事:有些家庭生了六七个孩子,然后幸运的是,毒药逐渐失效,他们找到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她和丈夫继续抱着希望。第三个孩子出生时,两个小坟墓上的草才刚刚泛绿。她和丈夫抚养着孩子,仿佛数着日子,等待着孩子能够奔跑和问问题。这一切,也是从孩子身上的疼痛开始的。这疼痛让她心碎。她害怕,害怕再次失去自己的亲人。她害怕那一刻,她将面临一个母亲一生中最可怕的事情。但,它还是来了……
这一次,他彻底崩溃了。他的双眼渐渐昏暗,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她还记得自己独自一人站在小稻田里,任由稻叶划破双手,仰望天空,哀叹:天哪,为什么?她回到家,跪在孩子们躺着的地方。眼泪止不住,心里却哼着一首悲伤的催眠曲:孩子们,安息吧。我对你们愧疚,没能给你们一个完整的生命。
小屋里充满了更多的痛苦,他的叹息和她的抽泣隐藏在黑暗中。
在无数个那样的黑夜里,她痛苦地听着他转身坐起,摸索着烟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音看似迷茫,却又充满坚定:“亲爱的,如果我们有了第四个孩子,还是这样,我就不活了。我让自己和他们受苦了。请你原谅我!”
当她听到他的话语,听到他的痛苦时,她似乎更加心痛。她不忍心看到丈夫的眼泪,他经历了这场战斗,一刻也没有畏惧。她不忍心看到他如此自我折磨。一个念头,一个决心,在她心中萌生:我一定要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一定要让他重拾信心!
她做了一个决定,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她想要埋葬的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悄悄地去找另一个健康正常的男人要个孩子。那个早早的集市,那场匆匆的会面,从此以后,她一直坚守着良心的誓言,一生都远离那个男人……
第四个孩子健康强壮地出生,心中燃起了喜悦和幸福。然而,对她来说,从听到他出生啼哭的那一刻起,幸福就伴随着无尽的折磨。有时,她看到他如此幸福,以至于不敢长时间注视他的眼睛。夜里,听到他翻身的声音,她心中充满了痛苦。有时,即使在梦里,那种无声的愧疚感仍然萦绕在她心头……然而,有一个比世间所有真理都更真理的事实:他是在孩子呼唤父亲的声音中苏醒过来的。他们的小屋是在孩子们的笑声中温暖起来的。在每一个病痛的夜晚,她的身影旁,总有一个孩子般担忧的目光。
只有她,尽管她曾无数次像被施了咒语一样告诉自己,要忘记早年那些事只是一场梦。但这很难。她已经年过花甲,为人妻为人母近四十年,经历了太多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时形体不完整,又在同样的年纪一个个离她而去。即便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她的内心依然波涛汹涌,焦躁不安。更何况是那些让她精疲力竭的匮乏,更何况是那些曾经让她心生恐惧的怀疑目光。
我突然明白,在那瘦小、歪斜的肩膀背后,依然饱经战争的伤痛,也蕴藏着许多越南母亲非凡的坚强。此刻,我仿佛听到了祖母的催眠曲。她正在哄着自己的孩子,或者说是刚出生的孙子。她白发在午后苍白的阳光下飘扬。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在这篇文章里,她就是那个……没有名字的女人!
水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