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绿色的森林

October 16, 2014 18:26

(Baonghean)——十二月,细雨绵绵,东北季风强劲。南香寺坐落在祥山山坡上,与村庄之间隔着一条林河和一片狭窄、干燥、空旷的田野。鸡蛋花飘落,将几排长满青苔的砖砌庭院染成白色。

寺庙里空无一人,只剩下我和怀。我们在一起已经有近十年了。她盯着我,目光古怪而专注。突然,她叹了口气,迅速弯下腰,开始把掉落的鸡蛋花筛进一个深棕色的竹篮里。她说她每天都会把篮子装满。我问她,为什么要捡起来又收起来?她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目的,但她捡了这么久,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我没有再问。竹篮在砖场上发出的沙沙声,更增添了周围的神秘寂静。

她去寺庙的那天,我还在战场上。战争结束后,我回来了,母亲说,语气悲伤难耐,怀已经出家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偷偷地擦干眼泪,几乎是低声说:炸弹落在房子上,没有人在等她回来。安宁(我的孪生兄弟,和我就像两滴水一样)也留在森林里,没有回来。他孤身一人,好孤单。可怜的孩子,东走西走,枪林弹雨,就这样结束了吗?那天,我缓缓登上长山。看着她穿着宽松的寺庙服装,我的心一阵刺痛,突然想起她昔日的模样。她是多么苗条、美丽、敏捷。我把心里所有的话语都倾泻而出,希望她能还俗。她看着自己轻轻搁在木锣上的手指,说道:“请让我安息吧……”人世间,道道坎坷。然后,她留下我一人,走进了神社……

这次见面,我没有提起往事,没有提宁。她默默地看着我的眼睛,久久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带宁回来?我尴尬地望着深绿色的森林,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她穿着黄色衬衫,铁木门重重地关上了。我瑟瑟发抖,踮着脚尖在白色的鸡蛋花丛间走到门口,沿着颠簸的石阶下到拉姆河。涨潮时,河水浩瀚,榕树的花蕊散落,像血红色的缝衣针四处飞舞。渡口有三级石阶,四周长满青苔,苔尖漂浮在碧绿的河水中,显得有些凄凉。划船的是玉,她和怀是同时加入青年志愿军的,在同一个部队作战。据说怀离开村子去佛塔待了一年,玉就离家去河边,代替母亲划船过河。船舱有三个隔间,其中一个隔间被小心地遮盖起来,供她吃饭和睡觉。Ngoc告诉我,有一次,很多人来求我过河,但到现在为止,船上还没有一个人留下。沉默片刻后,她继续说道:“你姐姐Hoai虽然是个尼姑,但她的心思全在宁。最终,她也会脱下僧衣离开。不过,事情就该这样。”她笑了,笑声听起来有些苦涩。

我站在第二级石阶上,玉在另一侧拨动着小船,饱满起伏的胸膛紧紧地贴着船桨。船头划到第三级石阶上停了下来。她把桨搁在船舷上,插上竹竿,然后叉开腿站在木台上,挺着大肚子,高兴地告诉我,船上有个男人待了几天几夜。我问,谁这么幸运?她眨眨眼,说他走了,一去不复返了。我看着她,掩饰不住惊讶。什么叫一去不复返?他们有妻有儿,过着幸福的生活。我们留不住他们。我明白,心里很难过。她说,过年之前,她要去佛塔请怀和尚祈福。我说,法会是在初五。她说,她知道,不过她先去了,想找个时间跟怀和尚叙叙旧。她用力地摇着船,抬头望着茫茫的虚空,说道:“现在去寺庙,我不再孤身一人了,我们两个人,我们两个人……”我说:“我真为她感到高兴。”说完之后,我感到难过,非常想念怀。

玉看着我,突然用责备的语气说:“你和宁真是太像了。” 沉默片刻后,她说道:“长山森林那么大,她怎么会知道宁在哪里?”

我突然感到一阵悲伤,四周一片空虚。船到了江心,风轻浪静,却不知为何,船身不停地摇晃着……

……春节将近,阳光灿烂。第二天和第三天天亮时,我回到家。母亲正坐在门廊的竹床上,嚼着槟榔叶。她看到我,问道:“你回来祭灶神吗?”我回答:“是的。”她沉思片刻,突然说道:“春节过后,请你先去屋里找宁,把他带回来。”母亲的声音很沉重。我咬着嘴唇,抱住她瘦削的肩膀。母亲说:“去寺庙问问怀和尚,能不能打听一下宁的情况?”我沉默不语,眼睛刺痛。换好衣服后,我去了渡口。没看到玉的船。我坐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望着烟雾般薄雾笼罩下,长满青苔的三级石阶。身后是村庄,前方是祥山和南香寺,更远处是一片森林,一片深邃苍翠的森林。一切都陷入了寂静。某种东西静默、炽热,正在蔓延。一种隐隐的兴奋感萦绕着我。我把十指插进草丛,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飘忽不定……

村民们,大多是男人和女人,涌向渡口。他们在三级石阶上推推搡搡,在青草地上,等待渡船过河前往宝塔。欢声笑语不断,浪花拍打着野菠萝丛,寂静中,偶尔传来夜鹭深夜归来的鸣叫。片刻之后,从河湾后方,Ngoc女士的船出现了,正向码头驶来。村民们互相抓着衣服上船。轮到我了,Ngoc女士说,等着下一班船。等所有乘客都登上对岸的船后,她转过身来对着我。她容光焕发。她用一种欢快的声音告诉我,怀和尚已经离开了南香寺,就像她之前跟我夸耀自己怀孕的时候一样。我问,去哪儿了?她没有回答,一只手划着桨,另一只手指向西边翠绿的长山森林。

我望着过河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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