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美国老兵的越南战争回忆

溪山战场上的比尔。图片来源：NVCC

1969年，比尔抵达越南。对于当时只有19岁、还是下士的比尔来说，这场战争是如此陌生和令人困惑！比尔抵达越南已经三个星期了。一天晚上，比尔正酣然入睡，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周围充斥着手榴弹和AK步枪的轰鸣声。比尔的部队遭到了袭击！越南士兵冲进军营，占领了战场。所有人都在尖叫。比尔慌乱地跳进战壕，开始对着黑暗中疯狂射击。

我忘不了那个可怕的夜晚。那是1969年5月10日午夜过后。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我的部队大约有150人，而越共只有大约30人。他们突然进攻，然后迅速撤退。我们有6人死亡，15人受伤。那是我第一次在战争中看到死人，我意识到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而不是玩笑。

那一小时彻底改变了比尔。它迫使他变得更加睿智、更加警觉、更加谨慎，而这些只有真正经历过恐惧，直面生死才能产生。

和许多战友一样，比尔也希望战争早日结束，至少能早日结束在越南的战争，回到美国。这位年轻的士兵并不知道，回到美国后，越南战争的记忆依然会萦绕在那些曾在这个国家战斗过的人们心中。

战后萦绕心头

“我回到美国的时候，我的国家正在举行反越战抗议活动，”比尔说。“我从不隐瞒我曾在越南战斗过的事实。我还走上街头抗议，呼吁结束战争。如果我周围的人知道了，他们会严厉地质问：这场战争到底对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参加那场战争？我自己也问过自己这些问题。”

1969 年，比尔在岘港海滩。照片：NVCC

和许多退伍军人一样，比尔也找不到答案。“很长一段时间，我努力不去想越南战争，努力把它抛在一边，好好生活，”比尔继续讲述他的故事。“我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我有工作，有妻子，有三个孩子，战争已成为过去。一切都很好。然后，一天晚上，我睡梦中突然醒来。一股恐惧感席卷而来。我蜷缩着身子坐着，瑟瑟发抖。我没有梦到什么具体的事情，只知道自己非常害怕。一个新的问题开始困扰我：为什么战争的记忆会如此深刻？为什么我无法忘记它？”

这样的梦越来越频繁。比尔有时会梦到一些非常具体的事件，梦境会把他带回到溪山的山上，那里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火光闪烁，几个人影时隐时现，伤员们发出可怕的尖叫声……

比尔想了很多，挣扎了很多。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永远逃避，而是必须面对自己的问题。比尔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也成为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1994年，比尔第一次回到越南。当时的心情难以言表，既兴奋又好奇，还有一丝忐忑。“当我意识到越南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问题时，我决定回到越南。与其试图忘记，不如回去，去面对我的问题。我还想知道这个国家是什么样子，这里的人们是什么样的。”——比尔继续说道，“从我第一次回到越南开始，我就发现越南人很平易近人，你们的女人非常漂亮，尽管你们的国家当时还很贫穷，不像现在这么发达。”

在河内的日子里，比尔对遇到仇视他的人的恐惧减轻了很多。比尔从河内去了岘港，然后去了胡志明市。之后，比尔又从胡志明市回到岘港，当然，他又回到了溪山和那片旧战场。

这片与过去残酷战争相关的土地至今仍无人居住。战争的痕迹依然散落各处。地上散落着弹壳，一些军事装备已经锈蚀，战壕的痕迹依然完好。但这里绝对没有闪光、硝烟或惨叫。比尔说：“我看着一切，努力回忆起每一位战友的面孔，搜寻着关于这个地方的每一段记忆。一切都像一场梦。然后，我第一次走上了这条小路，过去我们总是因为害怕伏击而尽量避开它。现在，我走路时不用担心任何人瞄准我，也不需要瞄准任何人。”

美国退伍军人希望弥补越南战争的过错

回国后，比尔向许多曾在越南作战的美国老兵讲述了他的所见所闻。他们也面临着和他一样的困境。“我告诉他们，你们应该回越南，”比尔说。“我向他们强调，根据我的经验，我知道只有回到越南才能真正解决问题，而不是自问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1995年，比尔与另外五名美国退伍军人第二次重返越南。凭借那次旅行取得的成果，比尔意识到自己可以从事一份新工作：组织越南之旅，主要服务于曾在此地战斗过的退伍军人。对当时的许多美国人来说，比尔是越南签证、餐饮、住宿和旅行方面的专家。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组织了大约300名在越南作战的美国老兵重返这片土地。我组织过的最大规模的旅行只有15人，但后来我意识到，这样更容易达成共识并做出安排。”比尔说道。比尔还肯定，所有老兵来到越南后都非常“高兴”。近年来，他组织​​的旅游团开始邀请老兵的子女。他们的父亲年纪太大，或者已经去世。这些年轻人想更多地了解他们的父亲经历过什么，了解越南战争，他们也对此充满好奇。

不知何时，比尔对越南产生了一种眷恋。每次回到美国，比尔都会强烈地怀念曾经走过的越南道路，怀念长山的翠绿，怀念越南男孩女孩们友善的笑容……

与越南女孩的奇异恋情

比尔决定留在越南，与他合作多年的越南导游有很大关系。比尔组织越南旅游时，通过旅行社雇佣导游。比尔结识了一位名叫安的迷人越南女孩。

Bill 和 An 夫妇。图片来源：NVCC

那次旅行，比尔的妻子也去了越南。安安是个相当挑剔的人，尤其在守时方面。如果团里有人迟到，安安会立刻提醒大家。睡觉、吃饭、上车，安安什么都得准时。旅行结束后，比尔对安安有些厌倦了，想另寻他人。比尔的妻子建议道：“安安才是你需要的，你得把她留着做一份长期工作。” 安安虽然有点挑剔，但很贴心，从订房间、租车，到准备旅行必需品，她都做得非常周到。比尔听了妻子的话，就留住了安安。

后来发生了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比尔的妻子重病去世。妻子去世后，比尔去了越南，遇到了安，请她帮他找房子和工作。他留在岘港，教孩子们英语，并继续组织从美国到越南的旅游。安仍然和比尔一起工作，后来这位美国老兵和这位越南女孩之间萌生了爱情……

当我问他是否会长期留在越南时，比尔立刻说：“这是我的家。”（一位同事建议把比尔的英文回答也收录到文章中。）比尔吐露：“以前，只要听到有人提到‘越南’这两个字，我立刻就会想到战火硝烟。但现在，只要听到有人提到越南，我脑海中浮现的只有阳光明媚的岘港海滩、我的房子，以及妻子安的脸庞。”

在故事中，比尔评论说，似乎许多越南人已经忘记了过去那场毁灭性的战争，然后解释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是为了保卫祖国而战，所以他们感到平静，而不会被战争的记忆所折磨？”

据 Infonet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