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隆梦
(Baonghean.vn)——雾霭摇曳,低矮的屋顶房屋依偎在白梅小径旁的山峦中。芥菜花园、盛开的桃花枝,以及黄色和粉色的色彩,在蒙龙这幅朦胧灰蒙蒙的景象中,在深色背景下熠熠生辉。
薄雾摇曳,低矮的屋顶房屋依山而立,旁边是一条开满梅花的白色小路。芥菜绿、桃花盛开,以及各种黄色和粉色的色彩,在蒙隆这幅朦胧灰蒙蒙的画卷中,在阴暗的背景上熠熠生辉。我走在潮湿雾蒙蒙的空气中,突然忘记了自己的一生都属于这座城市。蒙隆既陌生,又熟悉。虽然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但我却无法形容它为何如此熟悉。
在遥远的地方醒来……
我突然想起这句年轻人上网时常用的“新习语”,尽管他们并不喜欢网络潮流。但突然间,它来了。清晨,我被一阵奇特而欢快的叮当声吵醒,这与我多年来耳熟能详的汽车喇叭声截然不同。我意识到,在这间我和同伴暂时借住的芒龙幼儿园老师约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我距离我居住的城市荣市大约300公里。就在昨天,我花了7个小时开车走了这么远的路程,虽然通往这扇天堂之门的道路也很陡峭,沿着长满紫色芦苇花的陡峭山坡而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是的,我在云雾缭绕、百花盛开的山谷中迎接清晨,那是一座海拔1480米的山峰上的山谷,唤醒我的是芒龙1村瓦尼亚图先生家的一对白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声。它们正在山坡上的草地上嬉戏玩耍。铃铛声时远时近,交织在一起,又似有若无。只有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在云雾缭绕的高山上,才能听到这种铃铛声,让人忘记了往日的雨季和晴天。这铃铛声如同大森林的召唤,神秘而遥远。有时是风吹过树木和树叶的叹息,有时是嚎叫在悬崖上回荡的回声。清晨溪水潺潺,鸟儿在古老的夕阳中落下的声音。头顶上是繁星点点的夜空。
而我,无法抗拒那份召唤,随着芒隆的晨雾冲了出去。这里的云雾多么近,包裹着人们的脚。那坚实的脚步,习惯了攀爬岩石坡,习惯了奔赴田野,习惯了在远处的森林里寻找柴火,习惯了背着沉重的柴火、玉米、蔬菜……去集市。红绿相间的裙摆在小径上飘动,掩映在纯色的梅花下。同样掩映在梅花下的,是蒙族人深褐色的苔藓屋顶。木屋依山而立,等待着阳光的温暖。屋顶被风雨侵蚀,凹陷。唯有那些房屋里的火,仿佛永不熄灭。取暖的火,驱赶野兽的火,烹饪的火……蒙族人视它为“圣火”,温暖着每栋房屋的灵魂,温暖着居住在其中的每一个灵魂。如今,许多芒龙蒙族家庭都使用燃气灶,但厨房里仍然燃烧着木柴。
所以,你来到这里,会看到很多柴火堆在房子的侧面,旁边或者花园里,苗族人总会有一个“柴火阁楼”——其实就是一些小木屋,屋顶精心设计。柴火被均匀地劈开,整齐地摆放在阁楼里。昨晚和芒隆公社书记刘巴乔先生的故事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说,这里的苗族人没有一块地,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悬崖边,耕种着。芒隆全是岩石,没有森林,所以如果想要柴火,人们就得去偏僻的森林里。柴火阁楼越大,厨房就越暖和,花园就越大,黑鸡也越多……这就是芒族人在天门山下勤劳的体现。
回村的路上,蒙族人平静地过着日常生活,远远地望着来访的人们,只有孩子们略带好奇,在镜头前飞快地跑来跑去。一位妇女从小坡上走来,她懂一点京语,说她早就起来了,昨晚把用灰烬烧热的火生起来,照料家里的鸡牛。蒙族人家的草坪和梅园里,大多都有乌鸡和鹅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一位男士正在门廊前给两岁的女儿洗澡,看到我们,有些惊讶:“你们不怕宝宝着凉吗?”他摇摇头,笑着,仿佛在说,她已经习惯了。果然,小女孩站在结霜的芒隆河水盆里,一动不动,眼神里满是喜悦。孩子们衣着轻薄,撑着伞,在洁白的梅花下的小路上忙碌着,互相呼唤着上学。一些年纪稍大的孩子,慢慢地扛着装满柴火和蔬菜的篮子,耐心地爬上山坡。一些蒙族男子腰间佩刀,坐在平地上砍桃根,或骑着温族摩托车,拉着春天的桃枝去镇上卖。路边的水箱旁,一群妇女正忙着洗衣服……
窗外的眼睛
去往芒龙一村的路上,我们在小木屋前停了下来,因为瞥见一双黑色的眼睛从窗外望出来——当时,这盏窗子是这间还笼罩在雾气中的屋子里唯一的光源。那双眼睛是武伊帕的。伊帕坐在藤椅上绣花,双脚踮着脚尖,一侧肩膀轻轻倚在窗台上。只有在我们喧闹着经过门口时,她才短暂地抬起头,深邃的黑色眼睛让我们回头。伊帕很年轻,但她的眼神和双手似乎想讲述另一个故事,而不是青春的纯真和清新。伊帕吞吞吐吐地回答了我们。不知道她是在吞吞吐吐,还是因为床上孩子的哭声和奶奶安慰的话语分散了她的注意力。那个11个月大的孩子是伊帕的孩子。这一年,伊帕18岁了。她在县寄宿学校读十年级时结婚了。她的丈夫退伍后考入义安师范学院,但一直找不到工作,现在在家种地。伊帕来自会图县,为了嫁给瓦尼亚图先生,来到芒龙。她说,今天早上她刚去放马。那对脖子上挂着铃铛吵醒我们的白马,被伊帕从马厩里赶出来,牵到坡顶的草地上。然后她回来,喂完孩子们,开始刺绣。她正在绣一条腰带,红蓝相间的花纹在白色的亚麻布底色上格外醒目。在她那双被冻得发黑开裂却又充满耐心的手下,八角星绽放……
我问,你绣星星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叶爸轻轻一笑,黑色的眼睛微微晃动。我问,你绣的是一个梦吗?她微微摇头,黑色的眼睛低垂着,耐心地追随着每一针。而我,依然耐心地又问了她一个问题,她那么早就辍学了,后悔吗,还想再上学吗?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点头,却不肯说出她为什么辍学,为什么那么早结婚,以及她对自己选择和度过的人生,有没有后悔过。点头太轻了,我仿佛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只来得及发现,她很美,一种既单纯又神秘的美。
我还记得书记刘巴乔讲过一个略带悲伤的故事:在芒隆,每年大约有50对新人来公社登记结婚,但也有大约50对新人因为年龄不够而未登记结婚。童婚是这位芒族干部2016年来到芒隆工作时最担心的问题之一。
同样是在路边的一户人家,我遇见了坐在窗边的武依美太太。她望着屋前的道路,望着远处的山坡,眼神仿佛凝固了。我不知道这位60多岁的老妇人,与两任丈夫生了9个孩子,不懂京语,几乎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芒隆山谷,此刻会流露出怎样的情感。我只知道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雕塑般静默,仿佛在田间劳作了数小时之后,看到一些鲜活的景象已经习以为常。她先是照顾着正在长大的孩子,然后又照顾着孙辈,在厨房里扇着火,坐着劈玉米、磨玉米,做着以前吃的“芒饼”。如今,她的头发上仍然沾满了玉米屑,尽管“芒饼”早已从芒隆的苗族“菜单”上消失了。现在她只磨玉米喂鸡喂猪……在她和丈夫以及第二任丈夫的第一个儿子居住的温暖厨房里,她身边围绕着一只母猫和她刚出生的小猫、两只瘦弱的狗,还有一个淘气的孙子,每当她放下锄头做家务时,孙子都会帮她把玉米放进研钵里,这近 60 年来她一直如此。
我问她小时候有什么梦想。住在隔壁的二媳妇邓玉溪(Denh Y Xi)帮我“翻译”,但她也提前说了:“不会有答案的。我母亲从未向任何人表达过任何愿望。是的,我看到她摇了摇头。那么,她现在有什么梦想吗?比如说,有什么愿望吗?”我问。邓玉溪又帮她翻译了一遍,她仍然摇了摇头。“你对你的生活满意吗?”这次她对我笑了笑,对儿媳说:“满意。”
她的儿媳丹伊雪,是个美丽的姑娘,来自火图乡火卡村。她和伊美的儿子在高中时相识,后来一起考入荣市医科大学。伊雪几年前结婚,如今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一个3岁,一个3个月。夫妻俩都就读于中级医科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工作,于是回到家乡结婚,和芒隆县的许多苗族人一样,过着田间劳作、花园劳作、赶集……我也问丹伊雪有什么愿望。她说,现在什么愿望都没有。她觉得生活很平静,丈夫很爱妻子,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如果说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有时候她想念父母,丈夫会让她回家看看。她说,像她的母亲一样,这片土地上许多蒙族女性也从未表达过自己的梦想。她的母亲活了60年,从未离开过天堂之门,但她从未抱怨过生活中的任何事情。
和我们简短交谈后,Y Xì 抱起孩子,放进一条温暖的彩色背带里,背在背上。她说她要去市场,并让婆婆照看大一点的孩子,她正和表哥在阁楼里玩耍,阁楼的横梁上栖息着一只蒙鸡。
那天,在去村里的路上,我也看到许多苗族妇女的目光都那样望着窗外。她们坐着绣花,抱着孩子,或者只是望着梅园,望着道路……我突然觉得,想知道那些目光在诉说些什么,真是愚蠢。或许,我一直把自己——一个来自城市的陌生人——的想法强加于她们的感受之上,而她们的生活其实更加简单,更加无忧无虑。
芒龙族妇女。她们从小就已为人妇。她们为人妻为人母,常年居住在矮小的房屋里,田野间,山坡梯田上,许多人一辈子都未曾体验过城市生活。她们不怎么说话,或许她们的语言只用于缝纫、刺绣和照顾家庭。她们安静却不刻意,仿佛身处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一个似乎未受任何混乱或动乱侵扰的世界。这里只有宁静,一种近乎幸福的宁静。
错过回国的日子
我回来了,窗外芒龙族妇女的目光也随之而来。我不知道她们是悲伤还是快乐。她们把每天的劳作视为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她们捧着白色亚麻布上突然绽放的八角星,双手在霜冻中变得黝黑干裂。我不断想象着那个小女孩——那个十八岁为人母的女子,每天清晨,在悠扬的铃声中,骑着马爬上草坡。她是否还记得自己做过的梦,又或许,那时她正将梦想化作风铃的声响?或许,她曾经拥有的梦想,曾经燃起的渴望,只是沉浸在那个世界里,便不再去想,或者化作一阵微风,吹散在她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些渴望变得如此轻盈,不再激起任何不安。她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平静安详,仿佛活了一千年,便会永远如此。
但不知不觉,这般温柔宁静包围的世界,却意外地变得独立而美丽。我没有看到她们抱怨,她们的沉默并非无奈,而是自然而然的,如同山顶每日清晨薄雾的静谧,如同潺潺流淌千年的溪水的勤劳,如同她们自己歌谣中的旋律:“长大后,我跟着父亲去耕田/跟着他去森林里打猎/长大后,我跟着母亲去学刺绣/跟着姐姐去染蓝,在新衣服上印花。”
我回来了,带着自己的梦想,或者说,只是一瞬即逝的宁静生活之梦,它突然出现在清晨花露不断飞扬的梅树下。也带着对那些屋顶仿佛向下沉没的房屋的怀念,它们容纳了多少生命,多少命运,多少梦想,多少永恒的喜怒哀乐,那些选择在最高处生存和征服,然后融入自然,过着纯真生活的人们。也带着厨房炉火的温暖和玉米屑的浓郁香味。在那里,炉火永不熄灭。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对芒隆感觉如此亲近。每个人内心深处,难道不都渴望如此宁静祥和的事物吗?芒隆,遥远而近,难道不像我青春年少时爱过的一个梦,而到了中年,我开始沉思。
何不去一次芒龙-芒昆?那里的三花梅花早已取代了罂粟花的绚烂,如今的魅力也不再来自那白烟,而是来自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来自山坡上缓缓流淌的生活节奏。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去过那里,你一定会渴望有一天能再次回到那里,永远地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