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图——没有武器的农民

是的，我们在田里见面，就在通往兴仁4号村的路上。华春图正忙着捆扎妻子黎氏素刚刚收割的稻子，并慢慢地把它们装上车。车上有两个小孩正忙着玩耍，等着他们。他面容坚毅，眼神坚定，笑容温暖，双脚沾满泥土，衣袖在午后的微风中飘扬，他那特别的热情好客让我感到温暖。当他意识到我们在找他时，便在田里催促妻子：“素太太，别再这样了，回家烤花生招待客人吧……”

我跟在祖父母合力推着稻米回家的车后面。他们的影子倾斜地映照在颠簸的路面上。华春图的肩膀吃力地拉着稻米车，两个年幼的孙子舒舒服服地坐在车顶上。她的肩膀承受着人生所有的艰辛、所有的风雨、阳光和悲伤。她的肩膀，她的双脚，在这条乡间小路上留下了它们的印记，谱写了一首关于决心的歌，成为了战胜命运的象征……

童年的不幸

在他的小屋里，他又一次向我讲述了他的人生故事。这个故事写在无数篇文章里，但他用缓慢的声音讲述，我相信，那语气和他多年前讲述的语气不同。那时他头上长满了银发，那时所有的欢乐与悲伤、幻想与苦涩都已浸透他的心扉。

他已不记得那悲惨的一天，不记得一个四岁男孩的痛苦，不记得当甘蔗拖拉机意外地卷住他的手臂时，他是哭喊、尖叫还是晕倒了。或许那时，小男孩的哭声回荡在兴仁田野里，而他的家人将永远铭记着他们抱着第四个儿子尸体的震惊时刻，那具尸体在那场可怕的事故中已不完整。

糖蜜压榨机造就了华春图人生的悲剧。它让所有村民都以为，这个穷苦农家的孩子已经结束了生命。随着他长大，他对自己的“异常”感到越发惊讶：为什么他再也“长”不出胳膊了？为什么他不能接上一只塑料胳膊，像朋友们一样玩羽毛球或弹珠？

小男孩安静地垂着袖子，在花园、院子、鸡舍、狗舍、水牛舍之间徘徊……于是，家里的水牛成了和春图最亲密的朋友。和春图被派去放牛，虽然他没有胳膊，但他可以用脚，或者用肩膀，用他瘦小的身躯牵着牛。许多人告诉他阮玉琪的例子：阮玉琪双臂瘫痪却依然上学，用脚练习写字，学习成绩很好。于是，和春图心中燃起了无数的渴望。看到同龄的朋友们去上学，和春图坚持要父母让他去上学。当他送儿子上学时，遇到了桂老师，老师同情地看着他：“你怎么写字才能去上学？”，和春图和儿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回去……

力量的象征

然而，奇迹发生了，源于他永不满足的渴望。教室门后，小男孩华春图的眼神让老师们感到惋惜。“如果你想学习，就来上课，和你的朋友坐在一起。”——在老师的允许下，华春图以非凡的努力开启了他的学习之旅。华春图最初的笔画是用脚踩砖块、木棍……在自家地板上写字；后来，他去上课时，用粉笔在旧黑板上写字；再后来，他用粉笔写字，用钢笔写字。华春图觉得用脚写字“不礼貌”，于是开始用肩膀和下巴写字。华春图以克服困难、刻苦学习而闻名，多年来一直获得优秀学生称号。战争年代，学校被疏散到新岐，但这个失去双臂的男孩仍然坚持学习，努力学习。直到现在，和春图仍然会忐忑不安地回忆起那些日子，想起来自清章的Soi老师、来自荣市的Lan老师的名字……“老师们总是在我的课桌角停下来，问我听懂了没有，哪里不明白，让他们再讲一遍……”

华春图不仅学习，还像普通孩子一样帮父母做很多家务。他还会游泳、潜水，并且拥有一项特殊技能，能按照自己的指令控制家里的水牛。当他拉动水牛鼻子上的绳子时，水牛就会跪下来让他爬到它的背上，然后跳跃、奔跑、绕圈跑……

这个拥有非凡毅力的无臂男孩的故事广为人知，作家孙松也曾讲述过这个故事。他不远万里前往兴仁，与他见面，并写下了这个贫困农村男孩的榜样，并在《少年先锋报》上发表，题为《双臂被截肢，却依然学习好、工作好、体育好》。从此，和春图开始在全国广为人知。更确切地说，文章发表后，胡伯伯召集作家孙松与他见面，希望进一步了解这个意志坚定的男孩。1966年，乂安省行政委员会主席特准和春图前往河内参加全国英雄竞赛战士代表大会。那是和春图人生中难忘的回忆：他见到了胡伯伯，在胡伯伯的盛情邀请下，还委托孙世宗教授为他制作了一对假肢。不幸的是，后来，在1978年的义安省风暴中，洪水冲走了他的假肢。

高中毕业后，和春图也报名参加了大学入学考试（他曾经梦想成为一名翻译），但由于没有看到成绩，所以没抱太大希望。到了劳动年龄，他正式成为了家乡土地上的一名农民。

1970年，华春图结识了来自宜禄县宜文乡、比他大6岁的女孩黎氏淑。两人坠入爱河，但女孩的家人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因为他们认为像春图这样的残疾人无法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黎氏淑本人也因在一线劳动中受伤而身体不适。然而，两人克服了重重困难，最终决定携手步入婚姻殿堂。他们结为伉俪，育有五个孩子。

但不幸再次降临到春秋和尚身上。他的五个孩子中，第三个女儿（1978年出生）五岁时与朋友玩耍时被石头击中头部，导致脑损伤。她瘫痪了，四肢萎缩，不得不待在一个地方。春秋和尚再次不得不努力克服命运的考验，努力抚养孩子，并承担起所有家务。

战胜自己

华春图战胜命运的旅程是一段苦涩而又充满奇迹的旅程，但当我与他坐在狭小的屋檐下，听他倾诉心声，看着他照顾残疾的女儿，照顾父母辛勤工作的孙辈，看着他舂米、扛树……那一刻，我意识到，关于他，还有更值得讲述的事情，那就是他战胜自我的旅程。那段旅程比他握笔、握粉笔、努力工作更痛苦，也更勇敢……

很多时候，他痛苦得只能叹息，很多时候，他被生活的不如意折磨得精疲力竭，甚至想到了死亡。但他没有被任何事击垮，每一次痛苦过后，他都重新站了起来，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强。每当他疲惫不堪时，总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低语；每当他跪下时，总有什么东西扶起他；每当他孤独悲伤的夜晚，总有什么东西温柔地哄他入睡。我想，那是他自己的影子，那在苦难中从未消失却愈发锋利的本质，在生命似乎走到尽头时，总是在他身边保护他、抚慰他。

我至今仍想象，在这栋房子里，有多少个漆黑的夜晚，当周围的人都睡着了，他一定仰望深渊，思考着生活为何要给他如此多的苦难？我想象着，曾经有记者和作家回到这片贫瘠的兴仁土地，只为向和春图询问；曾经有村庄里到处都飘扬着这样的歌声：“在胡伯伯的故乡，在拉姆河的尽头/有一位失去双臂的小朋友/这只鸟没有翅膀却依然会飞/仿佛这里还有两只美丽的手/……就像一只失去了美丽翅膀的小鸟/在黎明前在故乡鸣叫/和春图，我亲爱的朋友，我多么爱他/双臂被截肢但生活依然快乐。”而他，一定骄傲地活着，认为自己值得被赞扬？……

直到现在，68岁的春图老人明白了，他需要克服自我，才能成为一名普通农民，而不是“英雄”。有些事情，他用了大半辈子才明白。

至于我，在归途中，我心想，命运就是这样，每当生活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他们打开另一扇门。而春秋战国时期的华春图，却为自己打开了另一扇门，让自己不被禁锢在命运的狭小空间里，得以融入世界，享受一个人应有的自由。人们将他视为奋发向上的丰碑，视为非凡意志力的光辉典范，但我更想简单地称呼他为：无臂农民。因为他失去了双手，而双手，对于一个在田间劳作的农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这位农民依然耕耘在田间，耙地，收割。这位农民依然在他熟悉的田野上劳作，全心全意地热爱着这片土地。冬春的作物依然在他的生命中穿梭，稻谷依然饱含着沉甸甸的谷粒，收获的景象依然热闹非凡。每当他看到院子里种满稻谷，或是与辛勤劳作的妻子和年幼的孙辈们嬉戏玩耍，痛苦和艰辛便被抛诸脑后。我叫他“无臂农夫”，因为比起任何头衔，这仍然是他所渴望的，也是他真正属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