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A“田野”上的“农夫”
我出生在南丹。十岁起,我便踏过林河去打草砍柴。父亲教我犁地,我犁得一手好犁。父亲常对我说:犁过的路,一定要犁直。要路直,就要眼光放远。秉持着这朴素的人生哲学,“犁夫”阮廷良坚持不懈,与美国顶尖演讲家斗智斗勇,斗了五年多。

乐轩/技术:洪台• 2025年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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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廷良先生童年生活艰辛,但他的记忆却充满了与家人一起放学回家吃土豆泥米饭的美好时光,也充满了与朋友们一起去长亭砍柴的美好时光。1960年,他高中毕业后,怀揣着成为机械工程师的梦想,考入了理工大学。然而,入学一个月后,系主任打电话通知他,他被选中去苏联留学。在河内嘉林外国语大学学习了基础俄语课程后,这位机械工程专业的学生被分配到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学习对外贸易专业。

当时,外贸还是一个新兴领域,了解的人并不多。阮廷良好奇地询问专业,得到的答案是……“皮肤病治疗”。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是个乡下人,没有人支持他,也没有组织指派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只有一个决心:奋起反抗,努力学习,好好学习。
然而,到了莫斯科,阮廷良才得知自己就读的学校是培养东欧国家高级外交官子女的学校,毕业生可以成为国际谈判专家。这点燃了这位来自义安省的贫困青年心中新的梦想。

回国后,阮廷良被分配到对外贸易大学。在这里,他努力工作,最终担任校团委书记和党委检查委员会主任。
1978年,越南正准备谈判加入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经济互助委员会(SEV)。阮廷良先生凭借其精通外贸且精通俄语的特长,被调至贸易部第一司。此后,他游历了世界各地的社会主义国家,结识了众多朋友,并建立了友好关系。他出任第一司司长,继续与新加坡、加拿大等资本主义国家以及挪威、瑞士等一些非欧盟欧洲国家开展合作。

1996年11月5日,主管对外经济关系的越南政府副总理陈德良在讨论对美经贸谈判准备工作的会议上,决定成立“对美经贸协定部际工作组”。副总理在会上就决定“任命阮廷良同志为组长”,令阮廷良先生措手不及,显得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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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谈判阶段,越南与美国的关系仍然存在着深深的裂痕,可以用“昔日敌人”两个字来概括。
越南经历过无数场抗击侵略者的战争,但或许,没有哪场战争像美国在越南发动的战争那样,倾泻如此巨大的武器和炸弹。几乎没有一个村庄幸存,没有一个家庭不曾遭受失去和伤痛……战争虽然结束了,但留下的挥之不去的精神伤痛依然挥之不去。
在美国方面,正如美越贸易委员会主席弗吉尼亚·富特女士所说,“越南战争是美国政治上的一块心病”。历史上,拥有尖端军事装备的美国从未输给过任何国家。越南战争的失败已成为“美国政治心头的一块隐痛”。

战争的伤痛挥之不去,猜忌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谈判桌。尽管两国外交关系已恢复正常,但人们仍然难以接受与敌人做生意。前国务卿基辛格的那句话仍然萦绕在许多人的心中,令人担忧:“即使美国人打不赢战争,他们也能在和平时期获胜。”所有这些压力都沉重地压在双方谈判代表的肩上。
因此,五年的谈判,是阮廷良先生游走于功过边缘的五年。与美国的谈判是一场激烈的斗智斗勇,是一场超越自我、精益求精的努力,但更艰难的是说服国内各方就协议的益处达成共识的努力。这五年,阮廷良先生经历了重重困难,一度濒临崩溃,但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的光芒在他心中闪耀着坚定的决心:“该做的就做,要做好,要坚持到底”。“即使我必须死在谈判桌上,我也要签”。他渴望在协议的压力下,越南能够打破“要-要-给”的机制、“垄断”以及繁琐低效的经商方式,从而建立与国际接轨的法律框架,为越南经济融入世界经济注入动力。

阮廷良先生说,如果日内瓦谈判让我们取得了响彻全球、震动世界的奠边府大捷,如果巴黎谈判让我们在战场上连连获胜,而美国处于弱势并想退出,那么BTA谈判就完全不同了,我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阮廷良先生拥有20年双边贸易协定谈判经验,主要与社会主义国家进行谈判,这些国家的政治和经济体制相同。在这次谈判中,双方对彼此几乎一无所知。在越南方面,当接受WTO规则作为越美BTA谈判的共同规则时,一切都对谈判人员来说很陌生。
而美方由于经济体制差异,对越南的贸易体制和法律也一无所知,因此前几轮谈判实质上是双方的“理解之争”,双方对两国的贸易体制、贸易法律和贸易政策提出质疑。

秉承着“不了解你的伙伴,就不会成功”的信念,阮廷良先生和代表团成员们深入学习美国、学习世贸组织……他把《美国文化》一书读得烂熟于心,四处“寻师学艺”。他去胡志明市拜会了曾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任职两届的阮春莺教授,并会见了来自中国、波兰、俄罗斯和匈牙利的专家。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也很少回家。他的生活围绕着国际贸易法的章节、条款和无数文件转。有一次,他工作过度,脸朝下从桌子上摔倒在贸易部总部办公室的瓷砖地板上。他立即被送往108医院做CT扫描。医生松了一口气,幸运的是,摔倒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大脑,他只需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1997年,在双方努力寻找达成协议的途径之际,美国政府同意邀请美国顾问,美越贸易委员会主席弗吉尼亚·富特女士应邀出席。她推荐专家教授为谈判团队授课,而阮廷良先生则选择了曾为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工作、参与与苏联谈判《双边贸易协定》和《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丹·普莱斯律师。

在丹·普莱斯的磋商下,一切逐渐明朗。越南谈判团队根据越南国情,设计并调整了知识产权、投资、服务等各个领域的协议草案。长达350页的提案最终完成并递交至上级机构,但并非所有人都支持。商务部的一位同事告诉他:谈判人员的责任是设计一个与现有法律框架不冲突的法律框架。但是,如果没有修改,越南如何向美国市场出口?社会发展需要利益。中国、新加坡、日本……都进入了美国市场,越南为什么不能?
因此,在谈判进程的同时,阮廷良先生决定寻求弗吉尼亚·富特女士的帮助。通过富特女士,他向美国国际开发署寻求资金,邀请美国教授来越南,与各部委和行业探讨国际经济一体化、全球化和世贸组织的益处。这是一个重要的准备步骤:在谈判桌上与合作伙伴达成共识之前,先在越南国内达成共识。

到了1998年5月,在华盛顿举行的第五轮谈判中,谈判进入了实质性阶段。最终确定的蓝图与美方8个月前提出的版本相比,修改颇多。尤其是服务贸易章节,更是被彻底重写。美国BTA谈判代表团团长乔·戴蒙德收到蓝图后,惊喜地表示:“我们对越南的进展感到非常惊讶。能和你们这样的伙伴谈判,我也很开心。”美方完全接受了我们的调整,并感谢越南提供了一份路线图,让美国可以将其应用于与美国情况类似的国家,而此前美国从未有过这样的模式。

1999年7月25日,经过四年谈判,双方发表新闻稿,确认双方谈判人员已就双边贸易协定条款达成原则性协议。双方希望并同意,签字仪式将于1999年9月在新西兰奥克兰亚太经合组织会议期间举行。但最终未能举行。美方对此感到失望。弗吉尼亚·富特女士回忆道:“我们最终错失良机,浪费了时间,而这起事件对越南经济和美国商界来说都意义不大。”
乔·戴蒙德先生说:“显然,越南认为你们需要更多时间来研究和审查该协议。我们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

后来,正是在弗吉尼亚·富特女士作为穿梭外交官的努力下,双方才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增进了相互了解,期待已久的签约日终于到来了。
约瑟夫·戴蒙德在其回忆录《给贸易一个机会》中回忆道:“2000年7月13日下午3点,我查看了签字仪式的准备情况。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朗达也完成了印刷工作。但没有人看到梁先生和他的团队。白宫联络官南希·利蒙德有些不耐烦了,她说该签字了。我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了武宽部长,但他仍然不肯动。他想等梁先生——他已经把所有工作都做完了——再等越南代表团的印刷件。最后,夏琳(美国国务卿)不得不解决这个问题,她向武宽部长建议,两位部长第二天正式签字。但是,还需要立即签署一份记录,以便总统宣布签字仪式已经举行。两位部长坐在桌旁,只用英文签署了文件。签字完成后,南希催促我们赶紧去白宫。” 房子。
但梁先生仍然不见踪影,他有可能错过白宫的仪式。武宽先生显然很失望,我感到很心痛。我们慢慢地向白宫走去。就在我们即将进入白宫时,梁先生的车沿着17号公路飞驰而去。只要几秒钟,只要一个红灯,他就会错过……”

关键时刻,阮廷良先生究竟去了哪里?其实,外交部在出发前,已经为代表团精心准备了几百张带边的协议封面,也就是越南协议的纸张。然而,美国没有打印硬纸的打印机。经过一番周折,越南谈判代表团最终将协议从光盘上打印到空白的美国纸张上,并进行拍照,为越美两国政府部门打印、拍照了近300张。这项工作耗时近一天才完成。
幸运的是,在最后的几秒钟,他陪同越南谈判团队进入白宫,见证了美国总统宣读签署协议讲话的历史性时刻,揭开了两国历史的新篇章。
这项协议再次提醒我们,昔日的敌人可以走到一起,找到共同点,以造福两国人民的方式,放下过去,拥抱未来,宽恕与和解。
比尔·克林顿总统在越南与美国签署协议后新闻发布会上的讲话摘录
经过5年11轮谈判,2000年7月13日,越南与美国双边贸易协定正式签署。阮廷良先生和他的同事们,在越南一体化进程中,记录下了一个重要的历史性里程碑。他如同一位犁完田的农夫,点燃香火,向已故的父亲汇报:“我这辈子最艰难的事,我完成了。我偿还了人生的恩情。我对得起我的父亲。”

BTA为越南真正融入全球经济打开了大门,改变了旧有的思维模式,击碎了补贴经济这座停滞的冰山,推倒了支撑“乞讨经济”的铜柱,拆除了垄断和歧视的法律框架……农民阮廷良的愿望达到了,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使越南站了起来,与世界强国并肩而立。

乔·戴蒙德先生被任命为美国BTA谈判代表团团长时非常年轻,只有30到35岁。他的记忆中没有战争的痕迹。相反,他以年轻人的心态,看到了越南作为新兴市场的潜力,而越南需要美国市场来发展,因此对BTA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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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得知在谈判中发挥重要作用的阮廷良先生曾在俄罗斯接受培训,并且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时,乔先生担心会发生最坏的情况。
但事与愿违。尽管阮廷良在谈判桌上经验丰富,但他从不强加于人。他懂得如何让谈判桌上的各方表达各自的观点,说出难点,并共同寻求解决方案。他直率坦诚,懂得如何“捡起每一颗小石子来填补缺口,或小心翼翼地处理每根针,逐步解开纠结的线”。
商务谈判是建立长期合作伙伴关系的谈判。要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就必须有信任。要建立信任,就必须坦诚相待。
阮廷良先生
正是这种坦诚,在每一轮谈判中都建立了信任,朝着互利共赢的共同目标迈进。乔先生后来亲自肯定,越南和美国能够签署BTA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是双方谈判人员能够建立信任和相互理解。
协议成功签署二十年后,乔·戴蒙德先生写信给他的朋友:“亲爱的我的朋友,阮廷良!
如果越南没有选择一位既聪明、坚韧、耐力强又富有幽默感的人担任谈判团队的负责人,我不知道双方是否能够相互理解。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完全出乎意料的经历,我们最终没有成为谈判桌上的对手,而是几乎成为了肩负共同使命的伙伴。这个使命就是增进相互理解,从而起草一份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

不仅达蒙德,就连阮廷良先生的美国朋友也对他的意志、勇气和敏锐博学的才智表示赞赏和敬佩。丹·普莱斯先生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感受:“能与他以及他才华横溢的同事们共事,我深感荣幸。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致力于共同的事业。他的国家以及所有受他启发的人都对他深表感激。“。
30年来,阮廷良先生与美国朋友,尤其是乔·戴蒙德先生,始终保持着深厚的友谊。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坐下来聊聊,分享彼此的生活、家庭和孩子。签署协议后,乔·戴蒙德先生辞去了美国政府的工作,目前担任美国最大的制药联盟BIO的财务副总裁。他曾多次回到越南参与项目,并渴望为越南成为全球生物制药行业的领军者做出贡献。在与越南朋友、与越南的往事中,乔·戴蒙德先生常常将手放在左胸前,以此表达自己的肯定:“越南——我的心之所向。”


回首走过的路,阮廷良先生始终认为,如果他没有出生在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义安省,如果他没有在童年时期培养出的坚韧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他将很难克服重重困难走到路的尽头。
在他位于河内邓田同街的房间里,至今仍保留着他与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会面那历史性时刻的照片,以及他的朋友为他写的两首诗。诗篇虽然很短,但足以表达他高尚的精神、坚强的性格以及对祖国一心一意的热爱。
不是佛,但非常佛教的人
不要在黄河洗澡,在拉姆河洗澡
非常马克思主义,但不是马克思主义
穷得像酱油,甜得像橙子
一个人转变为公民
同心协力,为国为民
生活不断变化但永远不会改变
一个完整的人只有越南。陈越芳(Tran Viet Phuong)——前总理秘书范文同
悼念阮廷良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