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1931 年革命高潮和义静苏维埃的国内背景和内部原因
青年党、新越党以及后来的印度支那共产党和其他共产主义组织的革命宣传和动员,是指导义静劳动农民群众反抗农村暴君和地主压迫和剥削的斗争的火炬。

1929年10月下旬,北美和西欧爆发了经济大萧条,但到1930年底,其对殖民地印度支那经济的冲击和影响仍然微乎其微。然而,由于法国殖民者及其爪牙的残酷剥削政策,绝大多数越南人民,特别是农民和工人,早已被逼到了经济和社会崩溃的边缘。当时一些法国殖民研究学者和官员的研究成果也证实了上述情况。

基于此,美国历史学家威廉·J·杜伊克(William J. Duiker)的论断是正确的:即使没有大萧条,“……当时越南长期存在的经济和社会问题也足以引发骚乱”。1925年中期至1930年初,越南出现了一些政党和宗教政治运动,它们的活动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民众的政治和社会意识与情绪。这些政党和宗教政治运动包括:立宪党、高台教、阮安宁秘密会党、福越协会(后更名为新越革命党)、越南民族党、越南革命青年协会,以及三大共产主义组织。
在上述组织和运动中,立宪党、阮安宁秘密会、越南民族党以及福越协会(早期受青年运动影响之前)都不太重视宣传和群众动员。这些组织都不主张进行基于群众广泛而积极参与的民族解放革命,因此缺乏宣传和群众动员策略。这些组织除了组织体系松散且极其隐秘之外,也没有建立群众组织或工会。因此,它们在群众中,尤其是在工人、农民和城市贫民中的影响力相对有限且薄弱。

然而,这些组织的一些活动也直接或间接地唤醒了群众的政治觉悟,鼓舞了群众的爱国热情,例如“福越协会”的活动、阮安宁及其秘密会党的一些活动。特别是,越南国民党的活动以及该组织于1930年2月上旬领导的起义,直接促进了政治气氛的升温,直接促进了越南群众革命高潮的兴起。

在上述组织和运动中,只有高台党和越南革命青年协会真正对宣传和群众动员感兴趣,并且是人数最多的两个组织。
高台教的权贵阶层,大多是受过西方教育的知识分子、大地主以及前越南殖民政府官员,非常善于利用传统文化和精神元素来宣传和吸引民众。因此,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他们就拥有了数十万以佃农为主的信徒群体。加入高台教作为一种“宗教”,可以给信徒带来信仰,但并不能唤醒他们的政治意识,也无法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在民族解放和社会解放运动中的角色。然而,高台教(以及其他一些教派)关于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现有秩序崩溃的预言和灵书,也助长了人们对殖民秩序的仇恨心理,认为社会秩序即将被推翻。因此,当1930-1931年南方革命运动爆发时,许多高台教信徒参加了打着共产党旗号的农民示威活动。

与上述政治组织和政党截然不同的是,由领导人阮爱国创立、领导和培养的越南革命青年协会从一开始就确立了“工农是革命的根本”的理念,学生、小商小贩、小地主……是“工农的革命朋友”。青年协会从一开始就将群众动员视为其核心任务。青年协会的决定性转折点是1928年8月左右兴起的无产阶级化运动。通过这场运动,一方面,青年协会的干部,主要(超过90%)来自上层阶级、受过西方教育的知识分子,更加贴近并了解工农的处境和愿望。另一方面,青年协会的影响力也因此深入并传播到广大群众,有助于唤醒他们的政治觉悟和战斗精神。这是1925年至1930年工人运动能够从自发性突然发展到自觉性的最重要的原因。

继承了青年运动的传统,1929年中至1930年初在越南成立的三个共产主义组织都高度重视群众动员,特别是工农动员。印度支那共产党、安南共产党和印度支那共产联盟成立后,继续推进无产阶级化运动,不断派遣干部深入工人、农民和城市贫民群众,组织了多场工农斗争,其中最突出的是1929年末和1930年初富桢橡胶园工人的罢工,以及南定纺织厂工人的罢工,这些罢工得到了北越许多其他大型工厂工人的大力支持。
正如上一章所述,三个共产主义组织并存的局面,导致了争夺影响力、争夺群众、争取获得共产国际承认为印度支那唯一真正的共产主义组织的局面。在这种形势下,受共产国际第六次代表大会路线的影响,以及受中国人民争取建立公社和苏维埃的起义运动的影响,上述三个共产主义组织在动员群众、凝聚力量和组织斗争的过程中,都提出了极左的宣传口号。
自1929年6月起,印度支那共产党成立后的《宣言》就明确指出了党组织日常斗争的任务之一:“领导群众逐步进行政治斗争,准备夺取政权”。该宣言以号召群众的口号结尾:“推翻帝国主义!……推翻大地主、封建制度和前资本主义剥削手段!工农专政!无产阶级专政!消灭阶级!实现共产主义社会!”
上述口号也在印度支那共产党的宣传文件中得到广泛传播。例如,该党喉舌《锤子与镰刀报》在1929年12月1日纪念广州公社的特刊中呼吁:“印度支那工农兵们!效法十月革命,效法广州起义,效法共产党……1.推翻法国帝国主义和全印度支那官僚统治……3.建立印度支那工农兵苏维埃政府;4.把工厂交给工人管理;5.把土地给农民;6.把土地和工作给士兵”。

考虑到当时越南革命的主客观条件,这些极左的口号和宣传显而易见。当它们传到那些在法国殖民者及其走狗的残酷统治和剥削下痛苦呻吟的群众中时,它们就成了一场尚未成熟的起义的号召。印度支那共产党的这些极左宣传口号,在地方党的根据地也被更激烈地运用。例如,1929年11月,驻荣市的中央区委在纪念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周年的号召传单中,呼吁:“工农兵团结起来,学习俄国十月革命的榜样!打倒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推翻南朝封建政权,建立工农兵印度支那苏维埃政府!把工厂交给工人,把土地交给农民!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实现共产主义!”
类似的宣传口号在安南共产党和印度支那共产联盟的宣传和竞选文件中也较为普遍地使用。
1929年中期至1930年初在越南成立并运作的三个共产主义组织的左翼战略和策略,为1930-1931年革命运动的准备和爆发做出了巨大贡献,而后来苏维埃政权在义静省“红色村庄”的出现,当然并非完全来自中部地区党委基层干部的自发“倡议”,而是源于印度支那共产党在越南中部和其他一些地区广泛传播的号召。还应该指出的是,当时越南国民党也在积极准备投入激烈的武装起义。因此,在1930年初,越南所有革命组织都在全力准备并号召群众起来推翻殖民和君主政权。这是导致1930-1931年革命高潮的主要原因。

除了上述经济和政治原因外,一些传统的社会经济因素也促使1930-1931年革命运动的激烈爆发。由于封建地主的残酷剥削和暴君恶霸的虐待、压迫和歧视,长期以来,越南农村存在着激烈的社会冲突和矛盾。这些是导致几个世纪以来,特别是18世纪以来,成千上万的农民起义和叛乱不断爆发的主要原因。在法国殖民时期,这些冲突和矛盾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因殖民统治通过征收重税政策而加剧。
典型的是,在义静农村,这些社会矛盾长期以来表现为农民派(贫苦、受压迫和歧视的农民的团结形式)与绅士派(在村庄中联合起来压迫农民、维护农民特权和利益的绅士和地主集团)之间的激烈斗争。

20世纪20年代末,义静省大多数村社的贵族与护国派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范围也越来越广。在许多村庄,贵族势力相当强大,不仅能够孤立、抵制、废除护国派制定的、剥削压迫村民的村规,甚至掌控了整个村社的管理机构,擅自征收赋税、瓜分公地,甚至围剿、驱逐进村搜查走私酒盐的西方人。
义静农村农民与绅士的激烈斗争,是越南农民反抗农村君主专制和殖民主义压迫的激烈冲突的典型表现。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青年党、新越党以及后来的印度支那共产党和其他共产主义组织的革命宣传动员,得到了广大劳动农民,特别是义静农村的热烈响应和接受,因为这不仅符合他们的愿望,而且为他们照亮了道路,指明了在农村反对恶霸地主压迫剥削的斗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