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军人的精神都必须保持完整。
在纪念战争荣军烈士节78周年之际,《义安报》和广播电视台记者采访了战争荣军阮文同(1956年出生),他是义安省五名受邀参加近期全国功勋卓著人士和杰出历史见证者大会的代表之一。
光伏在讲述战争故事之前,您能否先谈谈您的童年和家庭?是什么塑造了您作为一名士兵的意志和精神?
阮文东先生:我出生并成长于义安省南丹县金莲乡(原名金莲乡),这里是胡志明主席的故乡。我家有六个兄弟姐妹,我是家里的老三,也是第一个儿子。
我的父亲阮文光先生(生于1924年)曾参加抗法战争,在北方浴血奋战并负伤。抗美时期,他继续在当地担任军官。1965年,我年仅9岁时,父亲在美军对金莲乡北部农盖地区的轰炸中牺牲。
父亲的去世对全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尤其是对我的母亲——一个在战争期间一无所有、独自抚养六个孩子的农村妇女。

自幼,我便目睹了母亲的辛勤劳作和艰辛付出,也铭记着为祖国牺牲的父亲。这使我从小就立志要不辜负父亲的牺牲,传承家族和祖国深厚的爱国传统。
光伏作为一名曾在西南边境战场直接作战的人,您一定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些残酷战争岁月的种种记忆。您能否分享一段至今仍令您难以忘怀或引以为豪的深刻记忆或战役?
阮文东先生1975年4月30日之后,国家统一了,所有人都以为战争结束了。但随后,由于红色高棉的袭击,西南边境的局势日益紧张。那时我才20岁。1976年初,我自愿参军。我的母亲强烈反对,因为她的丈夫在抗美战争中牺牲了,她不想再失去她的长子。我非常爱我的母亲,但我知道我不能袖手旁观,必须为祖国而战。我悄悄收拾行装,离家参军。
起初,我被分配到驻扎在潘里-平顺地区的第812团。但随着战事日趋紧张,我的部队逐渐转移到中部高地。到1978年底,我正式加入西南边境战场,驻扎在与柬埔寨接壤的达克敏-达乐地区。我的任务是侦察兵,必须先行进入敌方腹地,掌握战况,绘制火力部署图,然后悄悄撤退。

有时我们会连续三天进行侦察任务,只有干粮和泉水。有一次,在茂密的森林深处,夜色寒冷漆黑,我们饿得肚子都疼了,因为队伍已经将近两天没吃东西了。还有一次,我们的侦察小队被敌人发现并遭到炮火攻击。整个小队不得不分散撤退,重新进入森林深处。
我在荒无人烟的山区迷路了,没有水,也没有人烟。我靠树叶和树叶里的水勉强维持生命。第四天,我找到了军用小路,筋疲力尽地回到了部队。我遇到了两位战友,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泪流不止。但最让我痛苦的是,队伍里还有一位战友下落不明,至今杳无音信。
最令我魂牵梦萦的战斗,莫过于部队奉命进攻920据点——那是红色高棉在边境附近的重要据点之一。侦察兵先行一步,我和我的小队趁夜色接近目标。然而,敌人早已部署了炮兵埋伏。我们还没来得及展开阵型,炮弹便如雨点般落下。一连串炮弹在阵型中央爆炸。我们八九个人,许多人都已不复存在……我被爆炸的冲击力震倒在地,左腿被炸断了一部分,右脚踝也骨折了。鲜血喷涌而出,天旋地转,然后,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野战救护车里,后背血流不止。一位年轻的护士弯下腰,惊讶地看着我,哽咽着说:“你还活着……真是个奇迹!”后来我才知道,当我被送回后方时,部队里的战友们都认为我活不下去了。伤口太重,血流不止,我在茂密的森林里昏迷了好几个小时。
我在医院住了将近一年。出院时,我的左腿戴着铁支架,右腿布满伤疤,身上还散落着三十多块无法取出的弹片。直到现在,每当天气变化,我都会浑身疼痛。但我总是告诉自己:我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因为还有战友——那些和我一起穿越森林、攀爬山峰、与我分享每一份干粮的战友,他们现在仍然长眠在丛林深处,无名无姓,没有墓碑。
光伏作为一名战争伤残军人、患病士兵和烈士之子,他背负着巨大的精神创伤和挥之不去的身体伤痛。那么,是什么力量帮助他度过了战后艰难的岁月呢?
阮文东先生:我在战场上身负重伤时,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我昏迷了好几天,然后在军医院住了超过一年,之后被转到岘港安装假肢。那段日子非常难熬。每次尝试用新假肢走路,疼痛都让我泪流满面。

后来,我被送往第四军区第200大队休养。1990年,国家出台政策鼓励伤残军人和患病士兵在家乡稳定生活。我立即自愿返回家乡,并持有四分之三伤残军人(伤残等级51%)和三分之一患病士兵(伤残等级81%)的证明。
回到金莲乡后,政府给我分配了一小块土地。我和妻子在那块地上盖了一间简陋的房子,一切就此重新开始。在此之前,1989年,我参加完一个疗养团回老家的途中,遇到了阮氏胜女士——她后来成了我的妻子。她是一名医生,在南丹县医疗中心工作。我们当时身无分文,只有一份携手共渡难关的承诺。
我和丈夫白手起家:没有积蓄,加上我身患疾病,但我始终坚信:“只要我们活着,就能做到。我们或许贫穷,但我们的孩子必须接受教育,成为好人。”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修理和出售自行车零件。我的妻子除了是一名医生,还在田里干活。我们俩每天熬夜到很晚,早早起床,省吃俭用。有时我们甚至连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我不得不向邻居借钱。
但上帝没有让我失望。我的三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大女儿在胡志明市大学读经济学,二女儿在荣市大学读水产养殖,小儿子也在荣市大学读建筑学。现在,他们都有稳定的工作,两个大女儿的家庭也很幸福。我有三个孙辈,他们都很孝顺懂事。
回首往事,我常常对自己说:“我算是成功了。”我并不富有,但我有房子,孩子都已长大成人,邻居们也尊重我。这正是我战后漫长征程中克服重重困难的最大动力。
光伏退伍回到家乡后,他始终保持着强烈的责任感,积极为社区做贡献。是什么让他至今仍保持着“胡志明战士”的精神?
阮文东先生:刚从部队回来时,我想:“我是一名军人,我曾经历过残酷的战场,我不能回到这里,漠不关心,不负责任地生活。” 因此,我申请加入了公社的退伍军人协会。在那里,我重新感受到了战友情谊——大家拥有相同的抱负和理想,共同为建设祖国贡献力量。
由于腿部严重受伤,我的行动非常不便。我无法像其他退伍军人那样直接参与大规模动员活动或巡逻。但我仍然尝试以其他方式做出贡献——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鼓励我的子女和孙辈遵守法律,并尽我所能参与当地的各项活动。

我的妻子是党员,多年来一直担任毛四村妇女协会会长。她非常积极,堪称楷模,热情参与村里和公社的各项工作。我留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孩子,这样她就可以安心地去参加会议和工作。我和妻子经常互相提醒:无论和平时期还是战争时期,都要保持战士精神。上战场不一定就是打仗,在日常生活中过上体面而有意义的生活也是一种贡献。
光伏您在当地工作期间,一定目睹了家乡的许多变化。您认为,从战场归来的军人在基层保护和弘扬革命传统方面发挥着怎样的作用?
阮文东先生:我认为,只要我们这些军人能在战后幸存下来,就必须保持军人的精神和品格。经历过炮火和伤亡,我更加明白和平的珍贵。如今我不再持枪,但我会尽我所能,为家乡和下一代做出贡献。
经历过炸弹袭击和伤亡之后,我更加明白和平有多么珍贵。如今我不再持枪,我会尽我所能为村庄和下一代做出贡献。
战争伤残者阮文同(金莲公社)
我经常给孩子们讲战争的故事,讲我的战友,讲生死攸关的年代。有时我会带他们去烈士陵园烧香,让他们明白如今的生命并非唾手可得。在日常生活中,我以身作则,待人友善得体,这也是在传承传统。
我的家乡变化很大:房子宽敞了,村里的道路干净整洁,灯火通明。但如果人们漫不经心地生活,不再铭记自己的根,那么无论它多么美丽,都会感到空虚。像我们这样的老人,即使身体不好,四肢无力,仍然可以提醒我们的子孙后代要铭记过去,展望未来,要心怀感恩地生活,懂得如何传承爱与温情的传统。
光伏值此纪念伤残军人烈士节78周年之际,您对党、国家和后代有什么愿望和寄语,以便“报恩”工作能够继续以正确的方式推进,不辜负你们这一代人所作出的牺牲?
阮文东先生:我非常感谢党和国家对优秀人才的关注。我是应邀前往河内参加活动的义安省五名典型代表之一。全国有才之士的聚会,典型的历史见证者今年——这对我来说既是荣幸,也是莫大的鼓舞。我衷心希望政府能够继续维持并扩大对伤病军人的关怀政策,不仅在物质上,更要在精神上给予支持。我们许多战友年事已高,孤苦伶仃,他们真的需要有人关心。

我希望当今的年轻一代不会忘记过去。每次看到年轻人去墓地为烈士烧香,我都深受感动。我希望烛光背后,是一颗充满感恩的心和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光伏谢谢你的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