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在纳帕河畔

插图：Vu Thuy

我催促孩子们在天黑前回家。他们尽量在校园里玩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回家。我坐在溪边，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古人的声音，低语着，和谐地……谁知道呢，也许溪水在向我讲述父亲过去的故事。又或许，我想象着它，是为了平息我默默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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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个月大的时候，父亲就奉命去边防。他把眼泪藏起来，不回头看。母亲则偷偷地笑着，笑得怪怪的。父亲每个月都写信回家，但只有母亲读完，然后含着泪水收起来。母亲每天晚上化妆，然后平静地把我交给她，开着男人的豪车去剧院。母亲是文工团的演员。演戏是否也带走了她自身的一些情感？即使长大后，我也解释不清。

因为长期在偏远地区巡逻，爸爸的信越来越少。我学会读书后，就把爸爸的旧信拿出来，拼读了一遍。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课。妈妈走过书桌，空气中弥漫着香水或头发的香味。我的阅读从未停止过妈妈。妈妈美丽而疏离，就连我都不敢触碰她。后来有一天，妈妈离开了老家，不久后就收到了爸爸的讣告。奶奶望着爸爸的遗像叹了口气，老人的泪水是渗进遗像里，还是融入了她的发间，我不知道。她轻轻地在香坛上点了香，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我看到爸爸在白烟后平静地微笑着。

爸爸的伙伴们来看望我和奶奶。凯叔叔后来为我写了推荐信，让我去那帕小学任教。他把爸爸的日记交给我时，难掩激动之情。城市的夜晚异常安静，我依偎在他身边，闭上眼睛，想象着那就是爸爸。他的声音温暖而深沉，仿佛爸爸在低语……

纳帕全是山。群山掩映，万物生灵。但人们依然依偎着山而生，紧紧依恋着这片神圣土地的精神。每天，像我父亲和凯叔叔这样的边防军必须深入深山才能到达村庄。通往民心的旅程比攀登高山更艰难。纳帕拥有阿图阿的房子，他是当地最富有的人，但这也是我父亲所在部队面临的最大障碍。多年来，阿图阿的房子成了他们积蓄收入的地方，也成了周围许多穷人的臣服之地。阿图阿通过花些钱让人们为他工作来换取人们的臣服。当地居民因为贫困，不顾危险越境到边境另一边贩毒。然后，他用同样的毒品，将白色死亡传播给村里的许多年轻人。阿图阿越来越富有，而村民们却越来越疲惫不堪，不堪重负。他隐藏的力量笼罩着一切。不服从的人只能悄悄离开这片土地。

但阿图阿的女儿梅却与父亲不同。她美貌动人，心灵纯净如溪流。梅从小就认识许多被父亲折磨的人。她的母亲死于父亲强迫她吸毒过量。父亲的部队进村时，梅偷偷听士兵谈话的那些时光让她深受感动，她发誓要加入士兵的行列，为同胞带来光明。这些谈话让女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父亲，尽管梅知道父亲在低地已经有了家人。在两人被无形的界限隔开的地方，梅找到了爱情。阿图阿意识到自从士兵出现后纳法发生了变化。他觉得自己的垄断地位受到了威胁。就像一头不愿失去地位的凶猛野兽，他心怀怨恨，怨恨不已。

边境官员知道梅对她心动不已，便匆忙答应将她嫁给边境另一边的一位商业伙伴。梅的婚礼也成了他们运送违禁品的借口，而这批违禁品是他们想要跨境运输的最大一批货物。这个计划被我父亲的侦察队发现了，梅假装同意了这场婚礼，以破获当时最大的毒品案。双方精心策划了一场无声却激烈的战争。当婚礼队伍即将越过边境，瀑布汇入纳帕溪（Na Pha）的地方时，边境士兵出现了。

多年以后，这里的人们依然讲述着那令人心碎的故事：当顽固的匪徒们投降后，阿图阿突然抓起女儿威胁士兵。梅伊因为主观认为那是他父亲，所以没有警惕。阿图阿希望父亲放下枪，代替梅伊。这不仅是因为对那个女孩纯真的爱，也是因为这里人民的信任催促着父亲。他毫不犹豫地用自己换取了梅伊的安全。阿图阿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猛地拉动了导火索，两人的尸体被抛起，坠入瀑布。纳帕河正处于最深、最湍急的水流中，淹没了一切痕迹。梅伊尖叫着，但为时已晚，她的尖叫声被沸腾的河水声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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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那帕的群山静静地倚靠在天空，如同永恒的安宁，守护着许多选择在群山中安定下来的生命。我来这里教书已经三年了，我仍然不断打听梅的消息。当时知道这个故事的人都说，在好几天找不到我父亲和她父亲的尸体后，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最爱的人，她最亲近的亲人，是融入了群山之中，还是淹没在溪流中了呢？

随着我长大，我更加理解母亲的选择。父亲的日记揭示了多年前祖父母撮合的往事。后来，父母在彼此不再属于彼此的生活时陷入了孤独。我不知道父亲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但在日记的最后几页，他表达了想要解放母亲的渴望。每当母亲在舞台上展现出感性的角色时，父亲总是爱着她，崇拜着她。

我坐着的那帕溪平静清澈，仿佛浑然不知源头的汹涌与深邃。暮色中，我注意到那个小学生还在溪边徘徊采花。“兰！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在那里干什么？”小学生吓了一跳，抬起头，手里捧着一束花：“我今天从溪边回来，看到灵山花开了，就摘了一些送给妈妈，老师，妈妈很喜欢这种花，它不是常年开的。”一个念头闪过我的心头，灵山花，就是爸爸日记里提到的那朵花。

“纳帕日……月……年！灵山花是人生中难得一见的奇花，它是山上的圣花。很少有人知道这朵花，多亏了姐姐，我才得以触摸灵山花。灵山花如同梦境般真实，触摸它仿佛会消失。……”。

我不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我明白灵山和那个女孩在他心里占据着特殊的位置。小女孩提起灵山，我的心不禁一阵悸动。我强忍着好奇，问道：“灵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花名，这么美丽的花，我从未见过？” “老师，我妈妈告诉我，灵山一般十年左右开一次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只有在那帕要发生大变故或大事的时候，灵山才会开。我妈妈三十年前就看到灵山开了。” 三十年前父亲的故事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父亲牺牲了自己，但从此那帕就不用再忍受毒品和阿图的控制了。兰的妈妈三十年前也看到过灵山开，难道真是巧合？我忍不住问道：“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女孩疑惑又惊讶地看着我，说道：“我妈妈叫范。”我低头望着那帕河，感觉很失落，仿佛失去了什么。

三天连绵不断的雨水，让纳帕村如同一道被洪水和山体滑坡造成的巨大伤口。这是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洪灾，边防人员报告称，许多人死亡或失踪。雨停了，老师们纷纷赶往村庄，慰问学生家人的灾后情况。我赶到兰家时，她和母亲正忙着清理房屋，等洪水退去。我松了一口气，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供奉在祭坛上的一幅士兵画像。那笑容和目光，充满爱意地注视着我。我站在房子中央，一动不动，直到那位老妇人走近。她温柔而优雅地看着我，如同纳帕山上的云朵。那一刻，我意识到，在她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爆裂融化。